傅如甯想起自己回家是有正经事的。
于是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照片上是她自己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她把手机递到傅缙北两口子面前。
“二叔,这个小姑娘你记得吗?”
傅缙北瞅了眼她的手机,离远些,再仔细瞧了瞧。
“记得啊,这不你爸那救命恩人老许家那捡来的孙女么?”
傅如甯把爸爸的话转达了,“这小姑娘也可怜,爸爸的意思是我们家能不能把这孩子领回家养,现在就是村里的村支书一家还照顾着他们,可到底也不是长久的事,等老人走了之后,这小姑娘就没个着落了。”
傅缙北一听这话,马上反对:“你爸这是有什么捡破烂的癖好吗?天底下可怜的孩子多了去了,他要是见一个收一个,烧香的人都不用去庙里了,拜他就得了。他就是个只留个半边脑袋在黄土外边的人了,还操心别人家的事,真是……”
傅如甯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不和他说了,就知道二叔嘴里放不出好话,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二婶。
闻澜倒是没急着表态,只是问道:“你爸什么打算?”
“我爸现在这身体条件也不允许,所以想问问您二位能不能……”
傅如甯还没说完,傅缙北就打断了她的想法:“不能!”
“你爸当年捡个儿子回来,后来景庭还能出息了, 这是咱家福报,哪能一直有这气运?这祖坟上的青烟冒了一次,是不可能再冒第二次的!”
“还有到时候又捡个闺女领进门,长大了就跟黄毛跑了,这事又不少见,那不电视里还演呢?电视里那好吃好喝养大的闺女,被人用廉价的糖衣炮弹就给骗走了,你要说她,她就说你不是亲生父母无权干涉她的自由,你说这图啥?”
“再说了,也不是没别的办法啊,这不有帮扶基金会,哪个大企业不得每年做点这样的慈善事宣传宣传,给企业立正面形象,可以用资助的形式帮忙啊,干嘛非得领家里来?”
傅缙北态度就摆在这,说什么就是不行。
傅如甯见说不动,只能开始打感情牌,“二叔,那当初好歹是人家救了我爸,这是恩情呐,人家到时候留个孤苦无依的孙女在世上那多可怜啊?家里又没个别的亲戚,那就是送去福利院啊,况且现在我爸就这只有这些善念,就不能替他圆了吗?”
傅如甯就是个爸宝女,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到爸爸以后也要离开自己,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哎哎哎,你可别哭,我不吃这套。”傅缙北想了想,忽而问:“你和景庭不也没孩子,你要真想给你爸积德,你和景庭去办手续啊。”
“不行。”傅如甯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和萧景庭怎么能行?
且不论年纪不行,就算托关系省略点流程,到时候除了分朵朵,还得多争一项抚养权呢。
傅缙北纳了闷:“怎么不行?”
“年纪不行啊,人家合法手续是要求夫妻三十周岁以上的。他二十八,我二十五,都不行。”
闻言,傅缙北没急着说话,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会儿。
收养个孩子的事,对萧家来说那不是芝麻大小的事,真想收养,还用得着在乎这程序?
傅缙北撑着腮帮子思索了片刻。
他忽而改了口:“你非要的话那也不是不行,只是……”
傅缙北卖了个关子,到这又不说了。
听到这话,傅如甯脸上阴转晴,着急地问:“只是什么呀?”
傅缙北慢悠悠开口说:“到时候户口可以落在我这,但必须你和景庭养,管你们两口子叫爹妈。”
傅如甯:“……”
“不行!我和景庭……景庭家里家庭环境复杂,这真的不行的!”
傅如甯继续晓之以理:“二叔,到时候我肯定来照顾孩子啊,尽量不多麻烦你们,我一定把她当亲妹妹疼。”
然而傅缙北只是瞅了她一眼,继而凉嗖嗖道:“你要不答应呢,我就给她改名,进我老傅家就改名叫招娣,叫盼睇也行,取个好兆头的名字,让你早点和景庭生个儿子。”
傅如甯忍住心里想抓狂的冲动。
好个屁!
招娣,盼睇,多么歹毒的名字啊!
她这会儿才算听明白了,还是前两天她说过不想和萧景庭过下去了,这话被傅缙北听进去了。
二叔这滑不溜手的泥鳅也算是修成人精了。
傅缙北的观点非常直接,只要睡一张床不分居的夫妻日子就能过下去,再有个孩子就成了,一个不成两个,过日子而已,有什么好闹的?
“怎么着,你自己考虑考虑?你和景庭商量好了来找我说,你们商量好了,我马上跟你们去办手续。”
傅缙北这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欠,他这态度就仿佛在说:解决方案给你了,你自己不接受提议也赖不上我。
傅如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内心却是想,考虑个锤子考虑。
傅缙北还在那悠哉的嗔道:“我跟你说,你爸一辈子就是读书读傻了,当初我们家里穷,只能供一个孩子上学,抽签决定,结果你爸念书去了,我去工地搬砖头,这当年要是上学的是我……”
傅如甯听二叔又要开始讲他的陈年老黄历,她赶紧捂上耳朵,气得回了自己房间。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傅如甯从医院看完爸爸回来,她又纠结起了这件事。
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又过了许久,她给拿起手机给萧景庭打了电话过去。
想着这个点他应该是闲下来了。
电话接通的不慢。
傅如甯还在组织着语言,要怎么开口商量,怎么说服他陪自己演场戏。
然而,电话里却传来了一道令她措手不及的女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哪位?”
听着手机那头的女声,傅如甯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拿下手机看了看自己打出去的号码,备注‘LYc’,号码也没问题。
没打错。
傅如甯一声没吭,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丢在了床上。
她打开电视投屏,挑了部最近大热的古装剧,女演员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传入她的耳朵里。
这个刚火的女演员,就因为台词功底还不错,在一众靠着配音才能演戏的小花中显得格外优秀。
反复的对比这个声音之后,傅如甯确定,这就是刚刚她在电话里听到的这个声音。
是容若。
原来萧景庭所谓的出差,只是去陪他的情妹妹吗?
也是啊,她到底还在指望些什么。
……
林州市,就在盛州周边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城市。
容若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放回原位。
她站在角落里,听着客厅里偶尔传来的交谈声,手机上没有锁屏密码,她快速把通话记录删除了。
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这是套林州市区的大平层,地段位置都很好,挨着盛州市很近,来回方便。
餐厅里,一个衣朴素的中年女人坐在萧景庭对面,她的半边脸上留了块不小的疤痕,像是烧伤留下的,即使是修复过,也只是看上去没那么可怖,可那块疤痕还是存在感非常强。
容母给他下了一碗面,很简单的素面。
“阿峥,你岳父身体还好吗?”
萧景庭微微摇头,“不太好了。”
容母闻言叹息了声。
“你岳父是个好人,是他把你从泥潭里拉了出来,还悉心栽培了这么多年。”
萧景庭没说话,深邃的眸底盛着几分怅然。
容母又问道:“你和你媳妇还好吗?”
男人淡淡回道:“挺好的。”
“那就好,好好把以后日子过好,总是一天好过一天的。现在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也就是若若,你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
“我会的。”
萧景庭如是应下。
一碗面吃完后,萧景庭在这未做多停留,他拿了自己的手机准备离开。
容若扶着容母起身,容母的一条腿以前受过伤,走路的时候是一瘸一拐的。
萧景庭转身看向容母,“姑姑,回去吧,我下次再来看你。”
“那让若若送送你。”
萧景庭淡声道:“不用了,要是被狗仔拍到了麻烦,她现在已经有知名度了。”
一旁的容若赶紧结果话茬,嗓音甜甜地说:“不会的,这是在林州,又不是在盛州市,而且这里安保也很好,阿峥哥哥,我送你到地下车库吧,不会被看到的。”
萧景庭也没再说什么,电梯门开,两人走进电梯里。
电梯下行,气氛稍稍显得有些沉闷。
容若透过电梯里的倒影看着自己身侧这个男人。
三年前她还在影视城做不起眼的群演,过着在最底下人人都能上来踩一脚的日子,而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身边这个男人给的。
以前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连回想都不能想。
忽而间,萧景庭开腔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为什么要去娱颂传媒?”
他的语气很平很淡,像是句陈述句,没有多余的情绪。
容若掩盖住眼底那些小心思,解释道:“是娱颂传媒主动联系我的,而且他们开出的条件很好,我原本公司那边还以为是……你的意思,所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那天签约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娱颂是什么意思,所以我才喊上了你一起的。”
萧景庭微垂着眼眸,似是在思忖着她说的话。
容若见他平静的表情,心里却没来由的慌张。
她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傅姐姐,哦不,是不是嫂子误会了什么?”
误会?
男人眼底划过几分嘲讽。
怎么可能。
萧景庭神色清淡,声线亦是平静无澜:“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在娱颂。”
“可是娱颂给开的条件真的很好。”容若微微皱着眉心,作出一副很是懵懂的表情。
电梯门开,停在地下车库。
“那你好自为之。”
萧景庭没再说什么,走出电梯。
容若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萧景庭是自己开车来的,他打开车门的时候见容若还在一旁,眉心微蹙。
容若笑着和他打招呼道别,“阿峥哥哥,路上注意安全。”
萧景庭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
“以后不要随便给我打电话,你有事联系韩城就可以。”
听到这话,容若心往下沉,但脸上还是维持着乖巧的笑容,目光瞥见了他摆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礼品盒。
她嘴上满口应下,“我知道的,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和萧景庭分开之后,她坐电梯回到家里。
从衣帽间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才找出来一个同品牌的手提袋拍了张照片,又找了张手机里生日面的图片。
发了条只一个人可见的带定位的朋友圈。
……
傅如甯在娘家里没待上一天,又被傅缙北赶了回去,说结了婚的女人就得和丈夫待在一起,娘家只能回,不能住,除非带外孙回来才让她住。
烦死了。
大晚上的她又自己开了车载着朵朵回了西山湾别墅。
回到家里,她洗了澡刚歇下来刷个朋友圈。
就看到了容若更新的动态。
有四宫格的图片,生日蛋糕和鲜花,长寿面,还有张她自己的精美修图自拍。
配字——【希望妈妈永远年轻健康】
定位林州。
傅如甯点开其中一张图片放大,在角落里又看到一个露出LoGo的礼品袋子。
她放下手机,在沙发上沉默着想了许久。
感情萧景庭这趟出差,就是陪他情妹妹的妈过生日去了?
怎么着,是她二婶包的饺子不好吃吗?
二婶怕他在外面出差吃不饱吃不好,结果他呢?
还不如喂了狗吃。
现在想想,原来那些明知道老公在外面养小三,还得装的云淡风轻打配合的原配有多憋屈。
傅如甯扔下了手机。
主卧的灯这天晚上亮到了大半夜,动静也不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消停了。
……
翌日上午。
萧景庭接到了家里的保姆阿姨打来的电话。
家里的保姆平时一般只给傅如甯打电话,不太会打给他。
“先生,是这样,今天我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主卧门口堆满了衣服,太太说要拿去扔了,我见那些都是您的,有些还没拆封,就这么直接处理了吗?”
萧景庭带着楚绎正在和林州的投资方谈事情,他走到一边,眉心微微拧起。
“太太怎么说?”
保姆回答:“太太说卧室里进了老鼠,所以这些都不要了。”
老鼠?
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她自己的衣服也扔了?”
保姆犹豫了一下才说:“那倒是没有,太太把自己的衣帽间都搬空了,她的衣服和包还有鞋子都搬到了客卧里去了,连她的储物柜都搬走了,说是主卧里那老鼠一天抓不到她一天住不安稳……”
萧景庭捏了捏眉心。
挂了电话后,楚绎见他冷着脸回来,压低了声音问:“萧总,出什么事了?”
“没事,回盛州之后你帮我去抓两只猫回来。”
“猫?”
什么玩意儿,猫?
楚绎脑子一转,想着是不是萧总开窍了,要给太太送礼物,“是那种可爱的宠物猫吗?要什么品种的?”
然而, 萧景庭却冷声道:“不用,路边垃圾桶旁边随便捡两只野猫就行,脏的瘦的,一看就吃不饱那种。”
楚绎一头雾水。
去抓那种猫,会被挠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