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闲就这么被魔王一路紧攥着手腕,来到了主宫殿门口,全程没有一句交谈。
古朴厚重的大门缓缓在他们面前打开,魔王拉着她走进去,把她一路带到最高的王座之上。
肖闲被魔王按到王座上动弹不得,他的两只手都强势地按在她的肩上,把她牢牢的禁锢住,接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墨绿色的眸子褪去了经久不散的雾气,反而阴鸷的让人心惊。
他好像很怕我消失。
肖闲脑中突然蹦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接着,魔王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一只手仍然按着她不放,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面具。
黑色镂空,上面雕刻了繁多的花纹,可能年代久了,质感略显古朴。
魔王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然后用那只手把这个面具覆在她脸上。
那一瞬,肖闲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然是魔王用了暗元素魔法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看不到面前的男子任何表情了,只感觉他按在她肩上的手颤抖了一下。
接着,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肖闲顿了顿,他受伤了?
她没有问出口,依然保持平静,指尖却凝出大片大片的木灵光,凭感觉向面前的人治疗。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被攥住了,魔王终于开口了。
“没有受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有灵魂契约,我要是受伤了你能感觉到的。”
肖闲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道:“我知道。”
我知道,但我还是用了治疗法术。
魔王的手再次颤了一下。
她轻声道:“能让我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好不容易让他眼中的雾散去,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我不知道,”魔王的声音多了一丝惘然,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我只是隐约知道,戴上面具的人,会消失。”
“你站在阳光中,脸被阴影覆盖时,和这个面具一般无二。”
“肖闲,你告诉我。”他除去了肖闲眼睛上的法术,闭着眼睛轻声问:“你会消失吗?”
肖闲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像突然隔了一堵玻璃墙,他们互相可以看见对方,却触碰不到对方。
肖闲不知道魔王隐藏了些什么,魔王不知道她现在心中的回答。
“对啊,我问你这个干什么?”魔王喃喃自语:“你不是一直想回到自己喜欢的世界吗?”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
然后突然睁开眼睛,肖闲惊了一下,那眼底都是血,墨绿简直要变成血红色。
不见悲伤、不见恐惧、不见愤怒。
通通化作执拗和深不见底的疯狂。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魔王缓缓道:“输的人回答赢家一个问题,必须说真话。”
他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血红的骰子,一共六面,他把它抛在王座前的地板上,骰子咕噜噜地转动,最后停在一个点。
这个点像一只半睁的流血眼睛。
“谁投掷的点数大谁算赢家。”
魔王看了一个点的结果,并没有多在意。他手一挥,骰子回到肖闲手中:“你来。”
他笑着说:“我运气不好,这局估计会输。”
肖闲沉默不语,接过随手一掷,也是个一点。
她缓缓道:“真是巧了,我运气也不好。”
平局。
第二局,肖闲投掷,一个六点出现。
魔王收了过来,一投,也是六点。
肖闲淡淡道:“这运气不就来了吗。”
魔王没有说话。
第三局。
魔王三点。
肖闲三点。
依然平局。
两人都沉默不语。
第四局。
平局。
……
他们从天亮掷到天黑,昼夜颠倒,忘了时间。
最后到第664局。
平局。
他们两个齐齐停下了动作。
肖闲坐在王座上,而魔王一直保持着一只手按住她,一只手掷骰子的动作。
“我作弊了。”肖闲淡声道:“每一局。”
魔王过了好久才回答,他明明眼中带血,但竟然还笑着:“我也是。”
他们无法做到对对方坦诚。
肖闲恍然间想到刚见修安时,那第一感觉。
——和这个人打交道,像在悬崖走钢丝,险象横生,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原来真的是这样。
她有她的推测,他有他的谋划。
他们不能交心。
“外面月亮升起来了,要一起去看看吗?”魔王眉眼弯弯,恍若初见:“神明大人。”
肖闲也笑了笑:“这得等到来年白露,那时候月亮最好看。”
但又话锋一转,装作头疼道:“和你玩心眼玩了一下午,头都疼了,现在出去转转也未尝不可。”
那时候谁能想到,两人已经把对方想知道的答案,隐晦的藏在这简单的对话中了。
……
他们在宫殿顶层的阳台,并肩坐着,静静的一起赏月。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魔王问她。
肖闲坦言:“不知道。”
不算情侣,不算朋友,不算敌人。
“你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人。”肖闲又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给出这么一个回答。
魔王点了点头,懒洋洋道:“那你能不能给你最特别的人一个拥抱,他现在很难过。”
肖闲笑了笑,抱住了他。
二人就用这么个姿势,一起看了整晚上月亮。
今天不是满月,圆圆的月亮缺了一小块,总有遗憾。
就像海有尽头,月有圆缺,人间有不足。
……
最后,已经是晨光熹微,肖闲枕着魔王的肩,沉沉地睡了过去。
魔王下意识解开披风,给她盖在身上。
这个动作其实很多余,因为学攻击的人,身体素质都非常好,更不用说是高级法术师,几乎因受凉而生病的概率为零
但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不会发生,他们也会去做。
比如肖闲莫名其妙的木灵光治疗,魔王盖上的这件披风。
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魔王对熟睡的女孩轻声说:“早安,肖闲。”
肖闲在梦中竟然也迷迷糊糊地道了句“早安”。
魔王却以为她醒了,他背对着她。一字一句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像是承诺,也像誓言。
“我会告诉你所有我所知的真相,在不久后。”他喃喃自语。
“我嫉妒那个男孩可以那么简单的爱你,他像是回忆起昨天的事,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还做不到。”
“你等等我啊,肖闲。”
他声音越来越低。
“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