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夜深人静,万物俱寂。
坞堡高耸的城墙上,只有一支火把在寒风中摇曳,照亮了守门壮汉粗犷的脸庞。
他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却依然无法抵御刺骨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鬼天气,真是冷得要命!”壮汉嘟囔着,搓了搓冻僵的双手。
“是啊,这年头,当个守门的也不容易啊。”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壮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手里提着酒坛,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你是……”壮汉看着来人,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怎么,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年轻人笑着拍了拍壮汉的肩膀,“我是嬴甲啊,前几年你不是还说我‘阿巴阿巴’像个傻子吗?”
壮汉恍然大悟,上下打量着嬴甲,惊讶道:“原来是你小子!几年不见,变化真大啊,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嬴甲笑着指了指城墙下灯火通明的坞堡大厅,说道:“这不,听说里面今晚有贵客,特意带了好酒来给兄弟们尝尝鲜。”
壮汉接过酒坛,打开闻了闻,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忍不住赞叹道:“好酒!真是好酒!你这小子,现在发达了,还记得我们这些兄弟,真是够意思!”
嬴甲笑了笑,说道:“兄弟之间,说什么客气话。对了,听说里面那些贵客,都是六国来的落魄贵族?”
壮汉撇了撇嘴,说道:“可不是嘛!一个个眼高于顶,趾高气扬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看在他们都是盟主的座上宾,老子才懒得伺候他们呢!”
嬴甲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他们对你们不好吗?”
壮汉愤愤不平地说道:“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们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还动不动就对我们呼来喝去,稍有不顺心就破口大骂,甚至拳打脚踢!要不是盟主下了死命令,不让我们轻举妄动,老子早就……”
壮汉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嬴甲,压低声音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嬴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地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音刚落,城墙上突然冒出数十名黑衣人,将壮汉团团围住。
壮汉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黑衣人一掌劈晕了过去。
“动作轻点,别惊动了里面的人。”嬴甲冷冷地下令道,“目标,坞堡大厅!”
黑衣人得令,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坞堡大厅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来自六国的落魄贵族们,此刻早已将亡国之恨抛诸脑后,尽情享受着美酒佳肴,以及美女的陪伴。
“来来来,喝酒!喝酒!”赵生端起酒杯,大声说道,“今晚不醉不归!”
“盟主说得对!”魏国贵族也举起酒杯,附和道,“我们这些流落异乡的人,难得聚在一起,更应该好好喝一杯,忘却烦恼!”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报——”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启禀盟主,不好了!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赵生不悦地皱起眉头,呵斥道。
侍卫吓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外面……外面来了很多……很多官兵……”
“什么?!”
此言一出,大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官兵?哪里来的官兵?”
“难道是秦军打过来了?”
“不可能!秦军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赵生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吓得脸色苍白,颤声说道:“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是看到……看到很多官兵……将整个坞堡都包围了……”
众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快!快去看看!”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生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快步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只见坞堡外,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无数身穿黑色盔甲的士兵,正从四面八方涌入坞堡。
“不好!真的是秦军!”
赵生脸色大变,惊呼一声。
众人闻言,顿时乱作一团。
“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快逃啊!”
赵生强自镇定下来,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慌!我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逃是逃不掉的!只有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跟他们拼了!”
“杀啊!”
在赵生的带领下,众人纷纷抄起兵器,准备与秦军决一死战。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大厅内响起:
“想跑?晚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丝竹声声,推杯换盏,一派醉生梦死的景象与门外肃杀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生一杯酒还没喝完,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跳了起来,酒水洒了一身也浑然不觉。
他指着门外,指着那黑压压的人群,指着那面如寒霜的嬴甲,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外面……外面那些人……”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也配称人?”嬴甲身后,一人龙行虎步,带着凛冽的杀气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色长袍,只在领口绣着几不可见的金色纹路,更显得他威严不可侵犯。
此人正是化名赵政,微服私访的秦王嬴政。
“赵政?!”赵生一眼便认出了来人,失声叫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知道这里?
“放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陈旭上前一步,一脚踹在赵生的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好腿法!”嬴政赞许地看了陈旭一眼,随即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嬴政身上,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嬴政冷冷一笑,缓缓说道:“怎么?都不认识朕了吗?”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短暂的沉默后,大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哀嚎求饶之声。
“陛下?什么陛下?”一个魏国贵族故作镇定,强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这位将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只是一群落魄的商人,在此聚会而已,与你说的什么陛下毫无瓜葛啊!”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商人,都是商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试图蒙混过关。
“商人?”嬴政冷笑一声,“你们以为,穿上锦衣华服,就能掩盖你们身上的贵族气息了吗?”
“我们……”
“够了!”嬴政一声怒喝,打断了他们的狡辩,“朕今日来,不是听你们废话的!”
“来人!”嬴政一声令下,门外顿时涌入一群身穿黑色劲装的士兵,将大厅团团围住。
“你……你想干什么?”赵生惊恐地看着嬴政,声音颤抖。
“干什么?”嬴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朕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珍惜!”
“来人啊!快来人啊!”一个赵国贵族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外跑。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几步,便被两名士兵拦住,毫不留情地扔回了大厅中央。
“想跑?没那么容易!”嬴政冷冷地说道,“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你……你不能杀我们!我们都是六国贵族,你要是敢动我们,天下诸侯都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嬴政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天下诸侯?朕迟早会踏平他们的国土,将他们踩在脚下!”
“你……”
“够了!”陈旭不耐烦地打断他们,“陛下面前,岂容你们放肆!”
“陛下……”
“别跟他们废话了。”嬴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他们全部拿下!”
“是!”
士兵们得令,立刻上前,将大厅内的贵族们一个个按倒在地。
“你……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砰!”
一声巨响,大厅的门被猛地撞开……
门外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如同利刃划过每个人的耳膜,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嬴甲一身是血地带着一队身穿黑色盔甲,手持利刃的士兵,如同一支黑色的洪流,从门外涌了进来。
这些士兵,正是嬴政的亲卫军——铁鹰锐士。
他们个个身经百战,杀气腾腾,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想跑?问过我没有!”嬴甲一脚踏在一名试图逃跑的赵国贵族背上,将他狠狠地踩在地上。
那贵族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嬴甲一脚踢晕了过去。
“陛下!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陛下饶命啊!我们愿意为陛下做牛做马!”
看到嬴甲带着铁鹰锐士出现,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想要逃跑的贵族们彻底绝望了。
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向嬴政磕头求饶,涕泪横流,丑态百出。
“哼!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嬴政冷冷地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陛下英明神武,天下无敌!我们早就听说过陛下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赵猛眼珠一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地向嬴政歌功颂德,“我们都是陛下的臣民,以后一定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对对对!我们都是陛下的忠臣,绝无二心!”其他贵族也纷纷附和,生怕说慢了一步,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去死吧!”赵生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猛地刺向嬴政。
“陛下小心!”
“保护陛下!”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惊呼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嬴政早有防备,身形微微一闪,便躲过了赵生的致命一击。
“不自量力!”嬴政冷哼一声,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赵生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
一声脆响,赵生的手腕被嬴政生生扭断,匕首也随之掉落在地。
“啊——”
赵生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捂着手腕在地上翻滚,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拖下去!”嬴政看都没看赵生一眼,冷冷地下令道。
两名铁鹰锐士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将赵生拖了下去。
“还有谁?想学他一样吗?”嬴政环视四周,目光如电,语气冰冷。
大厅内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很好。”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都很识时务。”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旭身上,“陈卿,你可知朕为何而来?”
陈旭躬身道:“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嬴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朕听说,有人在此招兵买马,意图不轨啊……”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瑟瑟发抖的赵猛身上,“赵家主,你说呢?”
赵猛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说道:“陛下……陛下……不是我……是……是他……”
“是谁?”嬴政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赵猛哆哆嗦嗦地指向陈旭,颤声道:“是……是他通知我们来的!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陈旭上前一步,目光凌厉地盯着赵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赵猛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说下去,只是用手指着陈旭,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赵猛被陈旭凌厉的目光吓得一哆嗦,他吞吞吐吐地说:“是……是陈大人说,张良张大人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英雄豪杰共襄盛举,说是有大事相商,我等这才……”
“张良?”陈旭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张良不是在府上闭门不出吗?怎么会在外招贤纳士?”他转头看向嬴政,拱手道,“陛下,臣斗胆猜测,这其中定有误会。张良素来足智多谋,且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哦?陈卿对张良倒是信任有加啊。”嬴政不置可否,目光深邃地看向陈旭,“那你可知张良如今身在何处?”
“这……”陈旭语塞,他确实不知张良如今身在何处,自从上次张良告假回乡探亲后,便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我知道!我知道!”赵猛见缝插针,连忙说道,“张良说他要出海,去寻找长生不老药!”
“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陈旭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张良一向不信鬼神之说,怎么会突然跑去寻找长生不老药?
“荒唐!”嬴政冷哼一声,显然也不相信赵猛的说辞,“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尽数拿下!”
狂风怒号,海浪滔天,一艘孤零零的小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飘摇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巨浪吞噬。
船头,张良迎着凛冽的海风,衣衫猎猎作响,他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仿佛能透过重重迷雾,看到遥远的彼岸。
“子房兄,我们真的要去齐国吗?”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他正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汉高祖刘邦。
此刻,他脸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抓住船舷,显然是被这恶劣的天气吓得不轻。
“不错。”张良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刘邦,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陈旭不日将出使齐国,我们就在那里,给他准备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