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堂瑛海的哭声中藏着数不尽的悲伤和委屈,伊森本堂毫无章法的安慰声渐渐停了下来。
说什么不哭,那段日子那么难,那么多的委屈和艰辛,如今不就是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吗?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去到本堂瑛海身边,给正在哭泣中的女儿一个有力的拥抱,可是不行,他进不去副本,不然他也不会请绿川转交那个耳机。
也正是因为空间的距离,伊森本堂虽不想再说那些苍白的安慰,却也不能保持安静,那样会让女儿怀疑他是否还在,而产生不安情绪。
思来想去,伊森本堂轻轻哼唱起了家乡的民间小调,他不是对这种音乐感兴趣的人,但瑛海小时候,妻子常唱这些哄做了噩梦的瑛海睡觉,所以他依稀还记得其中几句旋律。
也就只记得几句,他不常唱歌,也不擅长,所以那旋律哼唱起来,调子跑出去了好远。
但伊森本堂像是很多跑调的人那样,自己根本听不出来,他饱含感情地将那几句旋律哼唱了一遍又一遍,并逐渐找到了自信,哼唱的声音越来越大。
说实话,有点像魔音贯耳,本堂瑛海渐渐哭不下去了,她现在只想知道爸爸是怎么把那么温柔轻缓的民间小调,唱出这刀光剑影的战场杀伐之感的。
更神奇的是,即便走调到这种地步,她竟然还是从第一句就听出了爸爸在唱什么,果然血缘连接是种玄妙的东西,亲人间还是有些默契的感应在的。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即使把对方的歌声定义为了魔音,也没摘掉耳机,或者打断,嘴角甚至还忍不住向上翘了翘,泄露出一声满含怀念的轻笑。
笑声很小,但伊森本堂全副心思都在关注着女儿的情绪,当然不会忽视掉这动静。他的哼唱顿时停了下来,关切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这话让本堂瑛海再次想起了冰冷的现实,她刚因笑意泛起些流光的眼眸,又瞬间暗淡下来,眼中的笑意散去,声音低落:“爸爸……”
“怎么了?瑛海。”伊森本堂感觉有哪里不对,紧张地追问。
“我没能代替你好好完成任务。”本堂瑛海满是愧疚地道,“我浪费了你为我用性命争取来的机会,我又失败了,当初就是我……”
“瑛海!”伊森本堂打断道,“当初你暴露,是输在了组织的最新科技上,这次的暴露更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只是受牵连的,你本身也不是被安排在组织里长期卧底的,在那样的变故之后,还能坚持到今天,已经很厉害了。”
“可是我……”
“人都会犯错,组织卧底的死亡几率本来就高。瑛海,比起过去那些事,我更担心你出副本后,要怎么逃脱组织的追捕?”
接下来的对话,就转移到了严肃的逃脱方案探讨上,本堂瑛海现在已经是成熟的卧底了,制定出来的计划详细周密,伊森本堂也只是极偶尔,才凭借更多的阅历,提出些细节上的修改意见。
“以上,”本堂瑛海讲解完全部的逃脱方案后,问道,“还有哪里要改进吗?”
“没有了,很完美,”伊森本堂停顿片刻,又以骄傲还略有些怅然的语气感叹道,“长大了啊。”
再不复曾经的青涩和稚嫩了。
本堂瑛海听到这句夸奖,垂下眼眸,神情复杂地笑了笑。
要是早些年,听到这句话,她大概会不满于爸爸总把她当小孩,皱着眉反驳一句:她早就长大了。但换成现在,她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本堂瑛海从没幻想过重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往常与爸爸长久的分离之后,可能会讲讲离别时的见闻,但她回顾在组织卧底的那些日子……
还是不说了吧。
最后还是伊森本堂开口,给本堂瑛海讲了讲他在诡异世界的事情。
也没什么趣味性,诡异世界的生活其实挺血腥的。因为诡异最缺的就是能量,能量是存活的基础,没能量就会死,而能量除了开副本积累,也可以通过吞噬掉其他的诡异来收获。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诡异世界当时还比较和平,诡异们都在绞尽脑汁设计剧本,那个时候,他们的屠杀目标只有人类。
但后来,也不知道哪个混蛋,突发奇想,或者干脆是精神变态,吞了其他的诡异,发现了这条新的收获能量的方式,那些诡异们,本来也是会猎杀人类的,大多都没什么道德枷锁,很自然地就把其他诡异也加入了猎杀目标。
从那之后,诡异世界就越来越危险了,总有诡异会为了能量而发疯,尤其是那些能量不够,已经快死掉的诡异,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大多会搏一把。
这里没有法律和秩序,任何诡异都会被惦记上,没有诡异是安全的,他们都会被迫加入这场搏杀。
但有诡异在试图建立秩序,为弱者提供庇护。
这种行为听起来不太现实,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天真,那些弱者是强者的食物和能量来源,保护弱者,就是在从众多强大的诡异手中抢能量,或者再说的形象点,不仅断人财路,还影响人寿命。
听着就是一种,会把实力强的诡异惹个遍的行为。而那些被庇护的弱者,当时肯定是感激的,时间长了会怎么想就不好说了,毕竟人心易变,诡异也一样。
但绿川还是那么做了,其实是和伊达航等其他三个人一起做的这件事,但他们用的名头是绿川的。
实在是绿川相比于其他人,确实有个十分地狱笑话的优势,他在诡异世界里的诡异还没开始互杀之前,就已经凭着到处揍副本boSS的战绩,给自己树立了一大批强大的诡异仇敌。
那种影响诡异获取能量,断人财路,扰人性命的事情,他当初为了保护Zero,和现实世界中千千万万的人,已经干过一次了,该结的仇都结过了,如今,他为了保护这些较弱的诡异,也不过是把曾经的仇家又惹了一遍而已。
反正都是结得死仇,结一次,还是结两次,其实区别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