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府医一起被带来的还有季氏院里的丫鬟婆子,另外还有一人,乃是老夫人的陪嫁,管着府里的针线活。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江晚回京那日,并未在府里见到三房的人,晚间便派了人去打探消息。
结果那人恰好撞见了针线房的管事,偷偷摸摸去了季氏的院子,将一盒安神香给了季氏的奶嬷嬷。
“夫人,这便是奴婢从您屋里取来的安神香,正是徐嬷嬷两日前的晚上给的。大小姐已经找大夫看过了,里面加了些不好的东西。”
季氏听了事情经过,又看着自己的陪嫁丫鬟,好半晌才问道,“是徐嬷嬷,怎么会是徐嬷嬷?你与嬷嬷是我最信重的人,怎么会是她?”
丫鬟虽不忍心,但还是点头,“是她,是她背叛了夫人。她与老夫人的管事婆子经常偷摸着见面,院里的小丫鬟时有撞见,只是都被警告了不敢声张。此次大小姐出面,她们才敢作证。”
季氏又望向面前跪着的几人,见她们点头,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般,难受的很。
“我将嬷嬷当亲人,嬷嬷却要我当死人!”
扶着季氏来,一直在她身边的便是徐嬷嬷,得知事情败露,反倒怪起季氏来。
“夫人爱惜羽毛,不争不抢,可有想过我们这些下人的日子?本以为跟着夫人到了侯府能过几天好日子,谁知竟比不得以前。奴婢若有选择也不想背主!”
“这都不是你能害我的理由!”季氏失望至极,转而又看向老夫人。
“我不明白,母亲为何害我?”
老夫人本欲开口推给下人,可看到季氏和江晚那冷漠又嘲讽的目光,终究是没有回答。
“你做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同意分家,既然不是一条心,那便分吧。”
“三婶有什么要求?你若要报官也无不可。”
季氏摇了摇头,“我不报官,我要母亲答应,分家后,三房与你老死不相往来。你也休要再以母亲的身份为难我们!”
“好好好,一个二个翅膀硬了,都不认我了。”
“母亲,你消消气,你还有我们。”
面对秦氏的讨好,老夫人只是瞪了她一眼,而后一咬牙手掌一拍。
“原本你们是嫡长,该占大头,但我还在,我跟着二房,所以大房与二房各占四成,三房占两成。”
季氏都震惊了,他们三房占两成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本就是庶出,可二房凭什么和大房一样,亏得她说得出口。
季氏去看江晚,就见少女一脸平静,只眼底带着丝丝嘲讽。
“我不同意!”最先开口的竟是江枫。
“你疯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乖乖听你祖母的。”
“是啊二哥,我们是晚辈,自该由祖母做主。”
面对母亲和妹妹的反对,江枫有些脸红,但还是坚持己见。
“按族规家法,大房嫡长本就该占大头,按情理,祖父与大伯离世后,是大姐领着江家军撑起了侯府……”
“你住口,你口口声声是她撑起侯府,可明明你父亲也在西北,也在拼命,你这般可有将你父亲放在眼里?”
面对母亲的怒吼,江枫越发羞愧,“母亲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江家族规,凡族中子弟要从军,皆要抛开身份从最普通的兵丁做起,大姐如今的地位是她一步步靠着自己的本事拼杀上去的,而父亲如今不过是个……百夫长而已!”
百夫长一出口,老夫人和二房几人皆是满脸涨红,又羞又怒。
“说不得你父亲便是被她打压的……”
“母亲就非要这般小人之心吗?祖父战死沙场后,父亲这才去了西北,他本就没有底子,文不成武不就,你们凭什么以为他能做成将军?子不言父之过,儿子的话虽不好听,但这就是事实!”
“糊涂,你就是读书读傻了……”
“母亲若是这么认为,那儿子便不去国子监了,正好去西北,弃文从武……”
啪!秦氏一巴掌打在江枫脸上,“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好了,枫哥儿纯善,不懂人心险恶,以后再慢慢教。”
老夫人阻止了母子二人,看向江晚,“你怎么说?”
江晚勾唇一笑,将两本账册甩在茶案上,“二房要四成也可以,先平了这府中的账再说。”
“什么账不账的,你要霸着大头不放便直说,少耍这些小把戏。”
秦氏就要去掀账册,江枫比她更快一步。
“枫哥儿,你平日最是知礼懂事,今日究竟是受了什么蛊惑,非要亲者痛仇者快。”
“那母亲不妨说说,谁是仇者?母亲在儿子心中也是贤惠大度明白事理之人,今日又为何处处透着古怪?”
秦氏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翻开两本账册细细查看。
“你是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呢,还是我将你送去官府?”江晚踢了踢还跪着的“管家”,开口问道。
“老夫人,救我……”
“蠢货,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我只给一次机会,三,二……”
“我说,我说……老夫人赶走江伯后,小的便接任了侯府管家。五年时间,侯府的账册一直在造假,但小的只拿了很少一点,都是老夫人默许的……”
“那大头去了哪?”问话的是脸色难看的江枫。
他今日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大,花团锦簇的侯府内里却是藏污纳垢。祖母和母亲的形象也在心中崩塌,而他就如同一个傻子,被蒙在鼓里。
“大头自然是被老夫人和二夫人拿了。”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自己贪了公款还想赖在母亲和我身上,你简直胆大包天!”
“二夫人,当初可是你荐的小人,老夫人点头同意的。假账也是你们让我做的,如今事情败露,你们可不能不认账啊!再说了,账本都是每月给老夫人看的……”
“你闭嘴!”老夫人暴怒出声,“江晚,你倒是有备而来,老身真是小看了你。”
“老夫人既这么说了,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契约我已找族中长老拟好了,你看看。”
“三婶也看看,有什么意见也可提出来。”
老夫人一一看过,自然是不满意的,“我若不同意呢?”
“那我也可以请族老们来当面商议。实在不行,上公堂也是也可以的。”
“开口闭口报官,公堂,你真要把侯府的脸面踩在脚下才满意!”
“你倒是有脸提侯府脸面!我看在祖父面子上已经给你们留了脸,但你要是不知足,就休怪我扯了你们最后一层遮羞布!”
“大房五成,二房三成,三房两成,我没有意见,大小姐很公正!”
季氏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开口,又取出一块印章来盖上。
“这是二爷留在府中的私印,我替他做主想来他也不会有异议。”
“母亲,这字我们不能签,凭什么三房都要占两成,我们才三成?”
季氏闻言笑了,她冷冷看向秦氏,“我也可以只要一成,只要咱们去一趟官府,查清是谁要害我性命,如何?当然了,谁吃进去的还要先吐出来!”
“我答应了,不过等老二回来让他签!”
江晚真要被她这无赖性子气笑了,她也没了耐性,直接起身往外走。
“将那管事婆子和这假冒的管家送去官府。”
“江晚,你敢!来人,给我将这个忤逆不孝子抓起来关进祠堂!”
浅月阁外响起一阵骚乱,流萤带来的府兵突然分成两拨,一拨听令于老夫人,一拨听令于流萤。
不仅有府兵叛变,侯府四处皆有婆子丫鬟取了武器朝着浅月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