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世代在军器监任职,从未出过差错,十五年前的那批假军械,也绝非钟家所造。钟家满门含冤,一百多口尽数丧命,草民因在外求学这才躲过一劫。五年前草民查到了一些线索,本想进京求陛下翻案,却不想才进京城,便被人抓进了刑部大狱。”
“周侍郎,可是如此?既然抓了又为何没有上报,也没直接斩杀,是因为你也认为此案有内情?”
牛御史第一个站出来质问周森。
“怎么不说话?可是有隐情?”太后追问。
周森能说什么?有隐情,那此案必定要重查,没隐情,那他隐瞒不报,关着钟离却不杀他便是大罪!
怎么说都是错,他干脆不开口。
“皇上驾到。”
明黄身影总算出现在了宫门口,周森却不敢抬眼去看。
“怎么还惊动了母后?来人,送太后回慈和宫。”
“皇帝这是作何?有人敲登闻鼓可不是小事,你来了不说先问冤情,反要赶哀家走。天下众人知道的说你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拖延时间耗死钟离呢!”
皇帝气得藏在袖中的手都在颤抖,太后竟在众人面前这般不给他留脸!
“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钟家的案子当时可是三司会审得出的结果,证据确凿的事,只因他一个漏网之鱼喊冤,朝廷莫非就要劳民伤财重新查上一遍?”
“敲登闻鼓,上达天听,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皇帝可要违背?”太后丝毫不退。
“陛下,草民有新的证据,恳求陛下重查此案!”钟离跪伏在地,声音悲怆又高昂。
“陛下,既有新的证据,他又在五十军棍中活了下来,还请陛下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牛御史再次开口。
“皇帝都能大赦天下,将一个滥杀无辜之人官复原职,为何就不能重查此案?莫非是心虚?”
太后字字句句戳心窝子,皇帝被逼无奈,只能答应。
“那此案便交由刑部……”
“不妥!刑部在此事中明显有猫腻,钟离要是再回刑部,怕是直接就要丢了性命。”
皇帝冷眼扫过一群臣子,“你们觉得呢?”
“太后娘娘言之有理。”竟有不少老臣站了出来。
他没想到他的母后沉寂这么多年,在朝中竟还有这么多听话的狗!
“那母后认为该如何?总不能你老人家亲自来审?”
太后也不在乎他的阴阳,郑重道,“大理寺许大人能力和官声都不错,不如就由他来审。”
“许卿是不错,可他正在查铁矿一案,且他身子骨弱,怕是没有这么多的精力。”
“陛下,娘娘,听闻大理寺是在查淮州铁矿少了的数额,草民以为此案或许与我钟家的假械案本就有牵连。”
钟离此话一出,众人变了脸色,尤其是皇帝,脸黑如墨,杀机毕现。
“此话何意,莫非你认为那假军械正是由那淮州私矿所造?”太后瞅了眼皇帝的面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这个儿子比她想象中更狠呐!
“草民的确有此怀疑!”
“大胆,朕看你是故意想把钟家罪名推到顾家身上。”
“是与不是,查了不就知道了,皇帝又何必动怒?既然两件案子有关联,交由大理寺也正好,诸位大人觉得呢?”
“陛下若是体恤许大人,微臣请命协助办案!”
“陛下,臣倒觉得不如将此案交由太子和瑞王处理?”苏青禾处理完公务,从千步长廊赶来便见陛下处于下风,忙上前献策。
“哦,为何?”皇帝没什么表情的问道。
“敲登闻鼓乃是上达天听,告御状,陛下日理万机不能亲自处理,而太子和瑞王乃是天家人,由他们替君父接手此案,合情合理!”
“好一个合情合理,瑞王也就罢了,太子……”太后冷笑一声,嘲讽道,“太子查出的结果,天下人敢信吗?可别忘了,顾家私开铁矿,擅造兵器一事,他可脱不了干系!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妄想当青官断案不成!”
“母后!朕知道顾家被斩,你心中不痛快,但也没必要往自己亲孙子身上泼污水!太子是顽劣了一些,但大是大非上还是拎的清的!”
皇帝目光坚定的看着太后,母子二人谁也不让,气氛僵持间,苏青禾再次开口。
“不如让二位殿下与大理寺,御史台一起查?”
“许肆呢?”皇帝发问。
人群分开,许肆快步上前,“微臣在。”
“你怎么说?”
“但凭陛下吩咐。”
“太子,瑞王,大理寺,御史台,联合主审!”
“微臣领命!”许肆和牛御史齐齐应答,又有传旨太监去了东宫和瑞王府。
太后和皇帝相继离开,钟离的去处便成了难题。
许肆并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他可不想大理寺监狱来一场大火。但御史台也是不能去的,他们更看不住!
牛御史似乎猜到了他的打算,便也没急,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要抢上一番的。
你推我拦,终于等到了太子和瑞王匆匆而来。
“此案事关重大,不如便将他关进天牢?”
“皇兄此言有理,本就是告御状,关进天牢理所应当。”
“这……”牛御史皱眉似乎很不乐意。
“这什么这,来人,将他押进天牢,严加看管!”
“殿下,关进天牢也不是不可,只是我们若要提审他?”
“集齐四方印鉴,便可入天牢审问如何?”许肆提出解决方案。
“这个主意好!”牛御史赞同,又看向瑞王。
瑞王不傻,父皇此次让他与太子参与进来便是制衡大理寺和御史台,但也绝不能一意孤行,便点头同意。
太子狠狠瞪他一眼,瑞王却笑了笑,果然是个蠢的。
事情算是定了下来,围在宫门口的人纷纷散去。
钟离只剩半条命,所以今日并未提审,只等他稍稍养好伤再做打算。可进了天牢,别说大夫,连个伤药也无,根本没人管他。
钟离也有心理准备,知道这是想耗死他,好在来之前做了准备。他掀开衣服,从贴身处取下一颗药丸,才要吞下,牢门外响起脚步声。
“过来,喝水!”
钟离慢慢挪过去,接过水盆却并不喝。
“怎么,怕有毒?”狱卒一把拉过钟离的脖子,强迫他埋头喝水。
头被按着,钟离拼命挣扎,却还是躲不开,原来不是要毒杀是要溺死他!
胸肺间像是压了块石头,钟离努力维持着仅有的一点意识,他不能放弃,路是他自己选的,他绝不放弃!
咚的一声,他被人拉了起来,狱卒倒在地上,他面前是个全身罩在黑袍中的男人。
“你是谁?”
“费这么大的周折,不就是要引我来?说吧,钟皇后的孩子明明死了,你却敢用他引起太后娘娘注意,你若是敢撒谎,别怪娘娘不饶你!”
“我凭什么信任你?”
黑影取出一块金锁来,只有拇指大小,却分外精致。上有龙凤,又有萧佑二字。
那是他的父亲亲手为外孙打造的金锁。太后照顾过佑儿一段时间,这金锁也落在了太后手里。
“现在可以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