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缝隙微微颤动,涌现出一股不祥的沉滞。
永恒次主安静地悬浮在时间轴之外,它那琥珀色的伞盖微微律动,折射出幽深如深海般的光泽。
它的触须缓缓伸展,那些由无数凝固的钟表指针交织而成的时间丝线,在虚空中轻微摆动,仿佛正在拨弄某种宏大而不可见的命运琴弦。
它开始抽取那些被浪费的时间。
那些被遗忘的、未曾发挥价值的、无疾而终的瞬间,那些徒然消逝在世间的呼吸、等待、错失、犹豫、未曾使用的时间权能,甚至连最微不足道的片段——
一名垂死战士临终前错过的最后一击,
一位孤独者夜晚的呆滞凝视,
一片落叶被风卷起却终未触地的停滞,
甚至某个远古王朝一位无名者犹豫未写下的一句诗……
这些时间的残屑在沉睡了漫长纪元后,被永恒次主缓缓抽取。它们并未消散,而是被凝聚、压缩、沉淀,汇聚成一块暗红色的结晶,仿佛一颗被因果本质凝固的异端心脏。
这是一块真正意义上的“因果律武器”。
它不是实体,却比任何真实之物都更具分量。
它是流动的命运之河中,被硬生生塞入的一块凝滞物,像时间里阻塞的血栓,是所有时间可能性的逆流,是被浪费、被忽视、被遗忘的“时间概念”凝固后的产物。
而它,即将被注入「过去」与「现在」的裂隙之中。
永恒次主的琥珀色触须缓缓探出,丝滑地穿越因果的折叠层,径直刺入那由青铜年轮构成的时光轮廓之中。
承载着时间流动的道序的年轮,如同一座庞大的天体仪,以繁复的纹理刻写着过去、现在、未来的交错轨迹。
然而这一刻,当琥珀触须刺入其中,它的运转猛然一滞,整个时间回溯的结构中,一条全新的、不应存在的时间分岔被强行嵌入。
白折的过去态,与现在态,被粗暴地缝合在一起了。
时间本不该如此流动,但此刻,它流淌出了破碎的形态。
白折的身体猛然一震,一种前所未有的割裂感撕裂了他的存在,他的时态——作为过去的自己,作为现在的自己,两个本该绝缘的概念,此刻被永恒次主以因果律血栓强行捆绑在了一起。
他低头望去,自己的左手指诀锋锐,凝结着现代时空蠕虫印的晦涩奥义,手腕微微颤动,流转着掌控时间复归的法则。
而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却僵硬而青涩,甚至带着几分滑稽的笨拙,手指不自然地绷直——竟然是三千年前,自己初学武时的拙劣剑诀。
那是他孩童时期在现代社会的地球庭院中练习的剑式,他甚至还能清晰地记起,那时候手掌总是握不稳剑柄,双腕因过度用力而僵硬,动作带着未曾打磨过的青涩,缺乏后来的流畅与杀机。
“果然,这家伙和地球有关吗?”白折沉吟。
可现在更重要的现实问题是,这种青涩,与自己此刻所施展的顶级功法——万古轮回时空蠕虫返生神功,竟然毫无违和地叠合在了一起。
他仿佛一座被时代剪裁错误的雕像,过去的手与现在的手交错,过往的气息与如今的气场冲突。
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施展一门恢弘至极的高维神术,然而他同时也能感受到手指关节微微颤抖,正如年幼时握剑时的稚嫩与紧张。
时态的割裂感宛如一把无形的锯刃,正沿着他的存在切割。
白折的身影,在这时空紊乱的扭曲中,猛然卡出了重影。
他的身形在半空中分裂出多个层次,每一个层次都带着些许细微的时间偏差,仿佛一帧帧被错误拼贴的影像。他的动作延迟,他的存在不稳定,甚至他的眼神——
一只眼是现在的冷静深邃,另一只眼却是三千年前的迷茫懵懂。
这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态,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掌控的可怖错乱。
时间流转的惯性在这一刻失衡了,仿佛一艘正在沉没的巨轮,发出令人不安的咯吱声,缓缓倾斜,随时可能彻底倾覆。
而永恒次主,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一旁,凝视着这一切。
它没有表情,也没有情绪,它的伞盖仍旧缓慢鼓动,仿佛一轮凝固在终焉刻度上的时钟。
23:5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