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溢香坊,长欢将与鑫桐的对话一说。
大家都有些沉默,莲子更是觉得她好赖不分。
初雪却说了句中肯的话语,鑫桐脑子不清晰,心倒是不坏。
长欢沉思片刻,一拍桌子:“我要开个女子学堂!”
不光给喜姐儿她们上课,还要收更多女子听学。
女子读书不光为自己,也为这大成千千万万的女子。
如果能用学堂,让更多人跳出性别的限制,让更多人有能力反抗吃人的礼教,那怎么不算一种“为天下女子先”呢?
说干就干。
长欢将溢香坊后院收拾出来,又在旁边开了个角门,方便大家进出。
初雪调整了香料的制作工序,这样速度提升,喜姐儿她们有更多的时间来学习。
白日里便用来上课,其他时间用来做工。
几个小丫头一听,兴奋地好几日没睡觉。
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能请得起家学夫子,一般也只教些浅显的内容。
对女子要求,就是读书认字即可。
她们出身穷苦人家,现在有人这么好,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万事俱备,只差授课的夫子。
陆远青打听了一圈,有名的夫子已经被乡绅、上官家预定走了。
稍落一等的夫子要么要价不菲,要么一听女子学堂,直接拒绝。
来来回回问了好些人,都不免碰壁。
长欢没想到,竟然会卡在这个环节。
陆远青实在想帮忙分忧,便说,实在不行他来教。
长欢只觉得不现实。
并非不相信他的才华,毕竟这么多年长欢知根知底。
反而是觉得陆家那么大一个摊子,他属实是分身乏术。
这不,夫子还没找到,陆远青就急匆匆回京都去了。
听说,太府寺又缺钱了。
陆远青得撸起袖子接着赚钱去。
眼瞧着女子学堂计划要夭折,长欢大腿一拍。
——“比试招夫子”
这天下的书生秀才那么多,她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
很快,溢香坊贴出告示。
“溢香女子学堂成立,现急需学堂夫子一名,肩负明己正心重任;
诚邀天下英才加入,于十日后在此公开试炼;
聘金丰厚,机不可失。”
另外找了几个书坊,来帮自己宣传。
十日转瞬即逝。
第一关,自报家门。
天南地北的书生,有的说话还带着口音。
长欢几人都听不懂,喜姐儿她们更听不懂了。
这样筛掉了一大半。
第二关,实地讲学。
长欢几人做学生,那些书生轮流做夫子。
有的考虑到学子基础弱,从三字经,千字文开始。这倒算合理。
不合理的是,有的人竟然教《列女传》,号称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子,能生出更聪明的后代。
听得长欢等人,是一脸黑线。
莲子都听不下去,差点掀桌。
等那人终于讲完那又臭又长的裹脚布,长欢给他打了个零分。
说来新奇,其中有个人第一课,教的是六艺里的数。
并且还将自己的教学设计,完整地阐释出来,未来还会涵盖礼、乐、射、御、书各个方面。
他说:“女子在头脑上,和男子一样,甚至要更强,学习内容不该作区分,而是要更有针对性。”
这一番话,说到长欢心坎里。
她也记住了这个夫子的名字——卢义帆。
就这样,溢香学堂风风火火地开课了。
为了更好地考较夫子,初雪给大家排了顺序。
每天有人去听一堂课,详细记录下来,以便夫子调整课程。
卢夫子也没有其他人那么高傲,大家提的意见,他都努力改正。
选对人,一切很快进入正轨。
学堂甚至还新收了两个学生,都是慕名而来。
卢夫子也尽心尽力,有时批改忘了时间,连着好几顿都只喝点粥果腹。
莲子就提议,干脆管夫子饭吧。
就多一个人,也就是她跟厨娘再受点累。
渐渐地,卢义帆从一日一餐,变成一日三餐。
再变成租了溢香坊身后的小屋,半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
最后,除了夫子,还干上了搬香料的苦力。
俨然是打入溢香坊内部,成了“自己人”。
天气闷热,大家傍晚都坐在院里乘凉。
长欢抱着蓁蓁,轻轻晃着绢扇,为她赶走蚊虫。
小蓁蓁无忧无虑地啃着磨牙棒,那磨牙棒还是陆远青削的。
半年多,如今好几颗小牙,都漏了头。
有的能看见,有的看不见,小丫头被这口牙累的,更加古灵精怪。
她咿咿呀呀地哼着,像是要爬下去。
现在马上一岁,会走以后,一刻都闲不住。
初雪和莲子欣慰地看着小丫头,完全是鼓励式。
“真棒。”
“我们蓁蓁聪明得很。”
看着自家傻丫头极为受用的笑,长欢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娘......”
小丫头含糊不清地叫着。
长欢没听清,重复了一句:“羊?”
莲子也没听懂:“狼?”
卢夫子却是听清了,“蓁蓁叫的是,娘。”
闻言,长欢欣喜地抱过小丫头,这回一声更清晰的呼唤:“娘。”
不知怎么,听到的那一刻,长欢喜极而泣。
面对生命未知的恐惧,蓁蓁给了她最好的回答。
莲子看她哭得伤心,有意逗她:
“陆大官人要知道,蓁蓁第一次喊得是娘,估计要气疯了......”
一边说一边学起陆远青的神态:
“为什么不喊爹?”
“爹爹给买了那么多金银珠玉,是嫌少吗?”
初雪忙不迭接话:“对,是嫌少,再多些,说不定蓁蓁第一个说的词是——钱!”
长欢被她俩逗得前俯后仰。
莲子学的可真像,是陆远青能说出的话。
卢夫子却在一旁恍然大悟,“原来是陆大官人的孩子,我还以为是.......”
长欢等人瞬间收敛了笑容,“夫子以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让卢义帆心里一惊:自己恐怕是说错话了。
初雪借机抱走孩子,便于长欢盘问。
卢义帆支支吾吾,“我以为是,是.....”
事出从急,他一时还想不出理由。
“我是说,这孩子和陆大官人不像。”
长欢没有给他说谎的时间:“你见过陆大官人?”
“自然见过。”
“哦?在哪?什么时候?”
“在京都,经常能见。”
长欢蹙眉:“是吗?陆大官人为何从未提起你?”
脑中飞速运转,这卢义帆越看越可疑,怕不是谁派来的细作吧?
莲子这时已绕到卢义帆身后,蓄势待发,感觉随时都能抹了他的脖子。
卢义帆见躲不过,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脑袋:
“嗐,我都说了吧,长欢姑娘,你我在京都见过的。”
“当时你在书坊为临安君仗义执言,舌战群儒,我也在场。”
经他这么一说,长欢忽然回忆起来,那日的场景。
“我记起来了,你是天府卢义帆。”
卢义帆如蒙大赦,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终于记起来了:
“对对对,你还让我好好读书。”
长欢示意莲子收手,看来是一场误会。
“再下次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好好好。”
卢义帆后怕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差点没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