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昏暗的光线透过洞口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陆知珩悠悠转醒,只觉头痛欲裂,然而下一秒,他便瞬间清醒过来。
眼前情形,实在是……不堪入目。
只见女人衣衫不整,大半衣服披在他身上,两人相拥躺着,一大片雪白肌肤与他贴近,那张娇媚的面容近在咫尺,她眼底一片薄青,黛眉轻轻皱着,睡得极不安稳。
似是察觉到身边热源消失,她哼哼了两声,像只小猫儿一般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陆知珩身子一僵。
下一刻,一股莫名的感觉穿透他全身,犹如被闪电击中一般,只觉脸颊温热,让人无所适从。
荒唐,实在是荒唐至极。
陆知珩抬起手,长指用力捏了捏酸疼的眉心。
待身上那股乱窜的燥意平息,他才重新睁开眼,又小心翼翼将手臂从女人的脖颈下抽出来,又将衣服替她掩好身子。
“陆大人,你醒了?”楚清音被她抽手的动作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了身。
陆知珩动作一僵,“……”
楚清音揉揉发酸的脖颈,极其淡定地将散乱的衣裳收拢,“我本来想守夜的,没想到也睡过去了。”
“嗯……我昨晚……”
陆知珩难得有些无措,耳垂发烫通红,竟是露出几分少年人才有的羞赧神色。
“陆大人莫要多心,昨晚你失血过多,高烧昏迷,并未做过什么。”楚清音坦然解释道:“这都是权宜之举,大人无需放在心上。”
陆知珩闻言,只觉脑子仍是一阵沉重。
昨夜发生的许多事,他都印象模糊,只记得楚清音给他缝针,之后他便再无意识。
虽然她说昨夜他们并没做什么,但皇帝的妃子和一朝重臣,衣衫不整地相拥一夜,若是传出去,他们两个都别想活了。
楚清音似是猜出他的想法,垂着眸子,安静穿好了衣裙,才淡声道:“大人若是不想咱们俩倒霉,便尽快将此事忘记吧。”
“乔贵嫔放心,陆某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此事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陆知珩脸色仍旧惨白,他撇过脸去,在这处山洞中翻找起来。
“谢过陆大人。”
楚清音已经穿好衣裳,也站起身道:“此处应是四周猎户临时歇脚的地方,昨夜我在那些陶瓷罐中翻出了酒水和干粮,陆大人先将就吃些吧。”
那些酒水已经被她悉数拿来给陆知珩擦身子降温,已然见底了,不过另一个陶罐中存了几张干饼子,应是不久前才放的,正好能果腹。
有了吃食,饥肠辘辘的两人也不再言语,一人拿着一张饼子啃了起来。
此处既然有人存了水粮,还收拾了住处,就必然有百姓行走山中,想来不用再走多远,他们便能出去了。
想到此处,楚清音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只要能走出去,他们就能找到回行宫的路。
也不知裴元凌眼下如何了,有没有找着那波刺客的幕后主使。
既然已经找到了生路,二人便不再急着赶路,干脆在这山洞中休整片刻。
“陆大人,我们此番是不是也算得上患难与共了?”
吃完饼子,楚清音靠在石床上,她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释然。
这一路来,她几次都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只是没想到两人竟能从这座险象环生的大山中逃出来。
听到这话,陆知珩苍白的脸上也难得有了几分笑意,“此番的确凶险,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说罢,他顿了顿,又看了眼楚清音,只这回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昨夜若非乔贵嫔射出那一箭,我此刻怕是已经丧生熊掌了。”
“情况紧急,侥幸罢了。”
楚清音扯了扯嘴角,又垂下头,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晦色。
原本以为经过此番劫难,二人关系能缓和些许,虽不至于惺惺相惜,但也该有几分共患难的情意。
没想到他到现在都还在试探自己,当真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她拿起放在身侧的弓,轻轻抚摸,苦笑道:“这把弓是陛下亲自替我选的,虽然小巧精致许多,但是杀伤力却不比大弓差,只是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与陛下相见。”
瞧着她那张满是愁容的脸,不知为何,陆知珩竟有些于心不忍。
沉吟片刻,他道,“别担心,我一定把你平安送回去。”
楚清音闻言,并不答话,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相继无言,休息片刻后便起身继续赶路了。
西山行宫。
裴元凌派出好几队侍卫,加上行宫的所有守卫一起轮番搜索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在一处较为平缓的崖畔找到了一处可以下山的地方。
裴元凌站在她坠落的悬崖畔,往下望去,仍觉深不见底,叫人看一眼便心悸发慌。
“陛下,属下等人在崖下找到了这些!”有一名侍卫从崖畔爬上来之后便直接过来请命,神色欣喜。
他将怀中藏着的东西承上,是几片衣服碎片。
“崖底并未发现贵嫔娘娘与陆大人的尸首,但属下等在一处崖壁内发现了生火的灰烬。”
有灰烬便说明,二位并坠崖之后,并未立刻丧生,而是在崖底寻得一处栖身之所存活了下来。
是个好消息。
裴元凌紧紧握着那几片衣服碎片,眼中闪过一抹庆幸。
他的音音还活着,他还有机会接她回家!
“朕要下山,亲自接乔贵嫔回宫!”
裴元凌声音冷冽,当即便让陈忠良将那护身的绳索拿来。
陈忠良闻言,吓得一个激灵,颤颤巍巍跪倒在地求道:“陛下,不可啊,您是千金之躯,怎可亲自涉险,那丛林中野兽颇多,您贸然闯入,若是有什么差池,那可如何是好……”
“音音如今生死未卜,你叫朕如何坐得住!”
裴元凌眸中冷意更甚,他厉声道:“陈忠良,如今连你也要来拦着朕了吗?”
陈忠良吓得连连磕头,额头上很快便红肿一片,“陛下息怒,老奴并非有意阻拦,实在是担心陛下安危啊。”
“陛下乃天下之主,身负江山社稷之重任,不可因一时冲动而陷入险境,乔贵人身边还有陆大人护着,相信有陆大人在,定不会让贵嫔娘娘出任何差池的。”
陈忠良匍匐着跪在地上,言辞恳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生怕陛下当真会不顾大局亲自入山,到时宫中若是再出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裴元凌眉头紧皱,心中的焦急如熊熊烈火燃烧,他怒道:“难道朕便只能在这干等着吗?”
心爱之人如今生死未卜,他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他这算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