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消息传来的很快。
温北君在白狼山大破燕军,把燕都督戴勋赶出了易陈城。易陈城落入魏军手中。
大魏需要这一场胜利,需要这一场胜利来鼓舞整个大魏的士气,来缓解上次魏王亲征的失败。
姜昀觉得自己在大梁这群二世祖中狠狠装了一回。以往无论是白党的二世祖还是东林党的二世祖都压他姜昀一头。而今不仅两党失势,学宫党的温北君又立下头功,相传深宫内的那位圣颜大悦,连连说了好几次温北君真是大魏兵仙再世。
姜昀和这位大魏兵仙有着一路使秦的情谊。当时温北君作为使团正使,他作为副使,代魏使秦。
这自然成了在圈子内的谈资。大秦法规,各藩国最多只有从一品官员。除了已经在野的老少师胡宝象。现在也就只剩两个从一品官员,一个是大梁学宫祭酒,不掌大权的少傅韩修。另一个则是魏地军中实实在在的第一人,魏室宗亲,少保元鸯。
温北君本就已是二品天殇将军,已经封无可封。如果这次温北君和元鸯再立大功,又将如何封赏呢?
当然,这些是姜昀想不到的。他只是接到了温北君的密信。
送信来的是北上使秦的时候那个马夫,中年模样,两鬓微霜。姜昀习惯身边红袖添香,此刻旁边却不得不是这个中年男人。
可能是温北君和自家的尚书老爹的谋划。明明是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年轻人啊…
想到这,五品刑部郎中叹了口气。若是不出意外,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在刑部惶惶一生,不上不下却又安安稳稳。
不过温北君要的事情他确实有些眉目。只是长线背后的答案过于简单,简单到他不敢相信真相埋的如此之浅。但是答案又如此合理,合理到连他这种不谙官场之道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胡宝象欲置温北君于死地。
早在临仙刚刚陷落之时,朝堂舆论就在白党授意下导向控诉温北君。而后温北君毫无影响,甚至入了学宫,收了两个学生,再次坐镇雅安,执掌西境。偏向温北君的楼竹做了虞州别驾。
元孝文似乎是过分偏向于温北君了。
姜昀静坐在书房之中,幽微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照着他那张略显凝重的脸庞。他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轻叩,每一下都似敲在这寂静暗夜的鼓点上,声声入耳。
胡宝象虽已在野,却仿若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朝堂这方天地间肆意搅动风云,就算无法再返还朝堂,也在用尽全力搅浑整个魏地的水。
忆起温北君密信中的恳切嘱托,姜昀深知此事务必慎之又慎。胡宝象既已起杀念,定不会善罢甘休,后续定有连环杀招,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如那潜藏于暗处的毒蛇,猛然出击,一击致命。而元孝文对温北君的偏向,无疑是将温北君推至了风口浪尖,使之成为各方势力眼中欲除之而后快的靶心。
然而,往昔与温北君一路使秦的点点滴滴在心头浮现。一路之上,若是没了温北君,他可能早就命丧在燕地,或者咸阳,或者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说,这趟使秦,若不是温北君保驾护航,他姜昀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今他决不能就这么放任温北君不管,他能做的就是活跃在大梁之内,寻得蛛丝马迹,一并告诉温北君。剩下的就只能看温北君自求多福了。
姜昀不再迟疑,他开始仔细梳理近日刑部接手的各类案件,尤其是那些涉及官员争斗或是边境事务的卷宗。每一页纸都被他反复审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与胡宝象有关的细节。在这浩如烟海的文字中,他发现了几处隐晦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胡宝象在民间暗中培植的势力,这些势力如同隐藏在暗处的蛛网,虽不明显,却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巨大作用。
与此同时,大梁城中的气氛也越发紧张起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温北君的战功,而一些有心之人也在暗中观察着各方的动静。姜昀深知自己的行动必须更加隐秘,他乔装改扮,穿梭于大梁的市井之间,与一些曾经在官场边缘游走的小人物接触,从他们口中探听关于胡宝象与白党的只言片语。
越探查,他越恐慌。胡宝象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头巨兽,潜伏在大梁的阴影之中。盘踞在大梁几十年的老相的影响力不仅仅在朝堂之上。上到六部官员,下到市井小贩,姜昀都能发现胡宝象的影子。胡宝象的影响力几乎超越了元孝文,姜昀不敢想象,当一个权力和影响力甚至超越魏王的老相下野,会有多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姜昀深知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根基深厚、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但他已无退路。他将所搜集到的零散线索仔细整理,试图拼凑出胡宝象阴谋的全貌。
他知道,姜穆已经踏上了和温北君同一条的战线。温北君双线征战,除了前线北伐,余下的势力几乎都交在林庸手里,和他在大梁去彻底击溃胡宝象。
玉琳子已经死了。姜昀知道这个礼部尚书和自己的老爹姜穆私交很好。姜穆站在温北君这条战线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他不清楚,但这次战争必须由自己来发起。
他不害怕。他身后是姜穆,是温北君,是贺熙。他也想知道,明明是同龄人,为什么有些事温北君做得,自己做不得。
姜昀想起了景初四年在归路上和温北君的对话。那时自己的妻子还未有身孕。而今妻子挺着肚子,已有身孕。不管之后妻子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他总要让自己的孩子以他这个父亲为荣。
他姜昀不是坐吃山空的二世祖,而是破了大魏立国以来第一悬案金石案的姜昀,是击溃老相胡宝象的第一道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