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来啦!”二爷爷的孙女阿婧,跟南雪打着招呼,那红扑扑的像田间里成熟的番薯那般结实的脸蛋上悬着一双月牙般的小眼睛。
“来啦!”南雪舒展了下坐得僵硬的身体,深深地呼吸一口,田间地里的青草味儿,此时都充溢着空荡荡的胸腔。
“来,姐,快进来吧!阿婆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了。”阿婧打开了不锈钢大铁门,门口拴着铁链的黑色中华田园犬迎伸着慵懒的身躯,从泥土和砖块砌成的浅黄色狗窝里往外探了探头,尔后又把头沉沉地垂了下去。以前听二奶奶说,门口这只大黑狗,是只母狗,生仔那会儿,阿婆想去喂食,不成想,这只养了几年的母狗,以为主人要去伤害仔仔,突然恶狠狠地冲二奶奶右腿咬了一口,伤口不大,倒是流了一点血。从那时起,它便遭到了全家人的唾弃,二爷爷拿了铁链把它拴了起来,一日三餐照给,但是却少了自由。失去了狗生自由,它每天倒是除了睡就是吃,生活,似乎没了乐趣,不似村里其他散养的狗,可以逗逗水沟里戏耍的小猪,伴伴田地里耕犁的牛群,耍耍院子里翩翩飞舞的小黄蝶。
“南雪,来啦!快坐下休息一下。”二奶奶慈祥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南雪进了门,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尴尬地笑了笑。
“阿婆,我爷呢?逛街去了吗?”南雪好奇地张望着。
“一大早吃完饭就去小南市咯,闲不住的。”二奶奶边说着,边拿起热气腾腾的热水壶,给鹅黄色的木制茶几浇了浇滚烫的开水,拿出三个小巧的青蓝色鲤鱼水杯,抬起头望着阿婧,问道:
“阿妹,你喝吗?”
“不喝,阿婆。”阿婧冲着南雪笑嘻嘻地,打南雪一脚踏进门开始,她那结实的大脸盘子就洋溢着喜悦。南雪的心底里流过一淌暖流,眼前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阿婧,竟因着自己的到来而雀跃不已,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太不可思了。
阿婆轻轻地把阿婧的水杯收了起来,放在旁边的玻璃透明小钵上,右手拿起开水壶,往放了茶叶的茶壶和水杯上来回浇了浇,倒掉第一遍茶水,再往茶壶内注满水,给南雪的杯子斟满茶,那棕红色的茶汤冒着热气,飘起了透明的几缕烟雾,几秒后,就消散不见了。
“来,南雪,喝茶。”阿婆说着,给自己的茶杯斟茶。
“谢谢阿婆。”南雪照例地在茶杯旁用拇指和食指上下叩响了两三声,以示对阿婆斟茶款待自己的答谢,尔后,右手轻轻捏住茶杯沿,左手托着茶杯底,浅浅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那股浓郁的红茶茶香顺着齿龈来到咽喉,留下满腔的回甘。
“阿妹,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阿婆抿了口茶,抬起头问阿婧。
“都准备好啦!就等阿姐来了。”阿婧那月牙般的小眼睛又露了出来。
“记得噢,要是不够的话,就去我房间里拿土鸡蛋,那是门口的老母鸡前两天刚生的,烤出来可香,我给你们准备了四个,要是不够就去拿,知道吗?阿妹。”二奶奶前后又唠叨了几句,就出门去了,说是在家里待着无聊,要去乡里串串门。
“阿姐,快来。”不知何时,阿婧从厨房里端出了一个镂空的浅粉色蔬菜胶盆,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食材,都快溢出来了。
南雪跟上了安静,两人来到房子右边的那块秃了皮的平坦草地上,表层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烬。旁边放着一个浅橙色的陶器小炉,炉中央放了大小不一的黑色木炭,上边架着一个小型的烧烤架。
“来,阿姐,坐。”
“噢,好。”南雪围着小炉坐了下来,看着阿婧忙前忙后的,便问:
“阿妹,给阿姐分配点活呗。”
“好好,但是阿姐,你先坐着,等我起了火,咱们一起串食材。”阿婧说着,跑进了屋内,拿来了几页废弃的作业本和一个打火机。只听到几声啪嗒啪嗒的声音,那作业纸便燃起了橙色的火焰,阿婧一挥手,那纸便落在了小炉内,许是木炭早已加了碳火水,一触火焰,便熊熊地烧了起来。
“哈哈!总算给炉子生好火了,来,阿姐,我们串串吧!”阿婧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浑圆的身躯一屁股坐在了小板凳上。
食材准备得很多,有自家种两个的大个头红心番薯,俗称“一点红”,这种番薯可甜可香,在家里,阿奶都是用它煮粥煮饭,有了它的米饭,仿佛更加香气喷喷,南雪每次都能吃上两碗。盆子中间,放了四个清洗好的土鸡蛋,想起那澄黄澄黄的蛋黄,南雪的口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最底下,放着一个由银色铝箔纸包裹着的东西。
“阿妹,这个是什么?”南雪好奇地问。
“噢,这个啊,是阿婆昨天杀的自己家的老母鸡,听说你要来,就给留了一半放冰箱里,给今天烧烤用。”阿婧说罢,拿起鸡蛋、番薯和老母鸡放进了炉内。
“这样子啊......”盛夏的暑气,热得人直冒汗,南雪的后背早已湿透了,脸也冒着热气,可心底里,却淌过了一股清泉,整个人神清气爽,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两人慢吞吞地串着剩下的食材:薄皮不辣青椒、淀粉肠、大白菜、土豆片。串好后,拿起烧烤专用刷子,给食材两面刷上玉米油,挨个放上架子。
“阿姐,你坐着看炉子,我进去拿点东西哈!”只见阿婧跑进了大门,又从屋内窜了出来,怀里抱着半个人高的饮料“雪碧”,手指头夹着两个一次性透明水杯。
“阿姐,来,这是你的。”阿婧一手把雪碧夹在腋窝下,往自己的杯子倒雪碧,说道。
“谢谢啦!”南雪接过杯子,咕噜几声,那充满气泡的雪碧流进了身体,体内那股莫名的燥热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咯.....”南雪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来,阿姐,杯子给我,我帮你加满。”阿妹二话不说,咕噜几声,那空荡荡的塑料杯里又冒着了大小不一的气泡。南雪和阿婧,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谈笑风生,不时翻动着烤架上的蔬菜串。不知不觉间,那瓶雪碧少了大半,门外的看家狗老黑时不时叫上几声,旺旺,旺旺;老母鸡三三两两地,趾高气昂地踮着脚尖走来走去,发出咕咕,咕咕几声;屋檐的角落处,那燕子窝里热闹地很,发出一阵又一阵叽叽,叽叽的幼燕声,燕子妈妈在门口的桑树和小窝来回地飞,那煽动的翅膀,让人忍不住夸赞“母爱真伟大”。风很轻,太阳袒露胸膛,阳光正正地洒落在南雪和阿妹的身上,脚边,炉子正冒着团团白色的烟,门口的老狗,叫声更烈了。
“阿姐,我看着这东西快好了。来,我们上点料就好了。”阿婧说罢,跑进厨房,不一会儿走了出来,怀里抱满了大大小小的酱料瓶,生抽、老抽酱油、干辣椒粉、胡椒粉、黑椒粉......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翻着面儿地给架子上的菜涂满酱油,又根据各自的口味撒上了芝麻、辣椒粉等调料,渗出的油滴在架子上,发出一阵“滋滋”声。
“来,姐,你先尝尝看。”阿婧拿起一根外表皮烤得酥脆的淀粉肠,递给了南雪。接过后,淀粉肠还冒着热气,轻轻吹了几口,用牙齿小心翼翼地撕拉这淀粉肠的表皮,嚼上几口,香辣可口,简直不要太幸福了。
炉子里的火,慢慢地熄了,看来,窑鸡和地瓜什么都好了。
“哇!阿姐你快看,这窑鸡尝起来铁定很香。”阿婧咽了咽口水,看着打开了铝箔纸的窑鸡,惊喜地说道。
窑鸡看样子是昨晚阿婆提前加了酱料腌制好的,甜咸适中,那脆嫩的鸡皮一拉,连着底下的肉都拉出丝儿来,放进嘴里,酱料的香味混合着鸡肉的清香,带给了味蕾偌大的满足感。吃腻了窑鸡,俩人拿起那被烤的皮薄如纸的黑地瓜,双手一掰,橙黄软糯的地瓜袒露了出来,咬上一口,那鲜甜软糯的口感,连看门的老黑狗都急得站在门口忍不住垂涎欲滴,狗链子啪嗒啪嗒拍在地上,发出响脆的声音。
南雪和阿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手拿着雪碧,一手拿着串串,一天的时光,都花在吃烧烤上了。这是属于南雪和阿婧的乡下时光,也是属于每一个青少年的青春时光,野蛮生长时光。
南雪笑笑地望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两面桃花别样红,两轮银月挂脸盘。她珍惜着眼前的这份天真和快乐,她多么想,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能够像此刻一般,如此天真无邪地幸福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