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那天晚上回去后,我感觉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喜悦。我的心、我的肢体语言、包括我那忍不住往上拉扯的嘴角,都在告诉我:我很喜欢阿侍,没错,就是那种没来由的喜欢。整个晚上,我都在幻想着,我和阿侍接下来会如何相处。或许,我们会在小北江的江畔从头走到尾,谈谈彼此的童年时光;或许,我们会在某个雨后的清晨,手牵手走在阡陌小道,呼吸新鲜的空气、眺望绿色的田野;或许,我们会在每日傍晚相约于广场,阿侍打球,而我,看他打球......
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侍既没有主动找我聊天,在球场上见到了,也没有主动与我打招呼,只是与我短暂对视一下,浅笑,然后专心打自己的球赛去了。我坐在位置上等啊等,再没等到他走上前来,对我亲切地说一声:“嘿,南雪,你来啦!”顷刻间,我所有的幻想土崩瓦解,心中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抓着我不放,我悻悻地前往球场上看球,又一次悻悻地带着希望被打碎后的落寞回到宿舍。那天晚上,我抱着手机躺在床上,踌躇之下,还是决定给阿侍发消息:
“阿侍,你最近为什么不找我了呢?”消息一发出去,我就后悔了,我又不是他玩得很要好的朋友或者女朋友,顶多算是一个有一面之缘的普通朋友,我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人家呢?带着忐忑的心,我望着眼前漆黑的阳台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虽说不该打扰阿侍,可是心中这股思念的心劲儿没处发泄,浑身总不得劲。
“......”阿侍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发了个打篮球的表情包,看来是想说,他忙着参加比赛没时间找我。可我觉得,这个理由看似很合理,却十分离谱。一个人如果真的喜欢另一个人,每天就算忙到两眼昏黑,根本来不及吃上饭,他也会在临睡前腾出一点儿时间,跟自己那个心爱的她聊聊天。阿侍没有这么对待我,现在,面对我的质问,还有意找了个借口想把我糊弄过去。
我没再追问,心底里的自尊使我果断放下难熬得如浑身被腐虫叮咬般的思念。是的,我喜欢阿侍,但阿侍看起来并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死缠烂打,单方面的喜欢,到最后一定吃不到好果子。追上了,万一俩人闹矛盾,他会以一种大马路边扯着脖子仰着下巴高傲行走的公鸡一般的姿态来对待你,还不忘说一句:“当初可是你追我的,要不是你追我,我们可不会在一起。”到那时,你只能吃自己主动追求对方的哑巴亏。
所以,你知道了吗?一个人,尽管可以很爱很爱另一个人,爱到眼神和那颗热血沸腾的心根本不能从对方身上挪开半点儿,也不能低下自己高傲的皇冠去试图求得一个结果而不活出真正的自己,那个坦坦荡荡、自尊自爱的自己。于是,我骄傲地转身,投入到紧张的专升本备考中。
或许,世间都存在一个铁律,那就是”反者道之动“,很多时候,无论是人还是物,我们汲汲于争取时,他们离我们就越远,可是,一旦我们心里开始有一个声音说:”算了,我不要了。”那一刻开始,你会发现,美好的人、事、物统统向你展开怀抱。
就这样过了平静的一个星期后,周五晚上,阿侍突然主动找了我,看到屏幕上的消息,我先是愣住了几分钟,然后思绪才从课本的知识上抽离出来,慢慢的,一股淡淡的喜悦充溢着胸腔。
“在忙吗?”阿侍说。
“嗯,要准备考试了。”我已经自我撕开了那个时常挂在脸上的虚伪面具,以一种特别自我的语气真诚地跟阿侍聊天,我因而心情格外舒畅。
“是哦,考试快到了。南雪,那你...一考完就走吗?我指的是,离开小北市?”阿侍的好奇里,带着一种无法言状的淡淡忧伤。
“我也不知道,可能...结果一出来就走。”是的,如果最终的结果是被高校录取了,那我真的做好抛下一切、独自前往学校实现我那个本科梦想的决定了。
“那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可能回,也可能不回。”
接下来,俩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等我洗完澡、刷完牙从浴室走出来拿起手机时,阿侍又发来了消息。
“南雪,我平常就在这里教书,明天早上你有没有空?可以过来看小朋友们。”阿侍仿佛在有意把我往他身边拉。
“我...明天我看看吧。现在要睡觉咯!”我发了个犯困的表情包,表示自己要躺下休息了。天啊,全心投入到自己的学习中,竟带给我如此淡定的心态,要知道,从前的我,这个时候肯定会揪着对方问个不停,顺便说一嘴小朋友们练球的事儿。可是今晚我完全没有那种应和阿侍的想法,我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就想睡觉,我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那好吧,早点休息,晚安。”阿侍第一次跟我道晚安,我听了,心底里泛起点点波澜,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从表情包的资源库里挑挑拣拣,终于发了一个既不显得过于亲密又不显得过于生疏高效的小朋友弯腰道谢的表情包。
对话框那边在那儿之后就没动静了。手机再次亮起时,天已经亮了许久,现在是早上八点,阿侍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广场上的小朋友练球的图片,这群小朋友中有一个胖墩墩的小男生特别可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自己见阿侍找理由,我对自己说:
“这个小朋友真可爱,好想见见他!”
于是,收拾了一下,早餐也没吃,下了楼,直奔广场,路过广场大门时,进了旁边的小卖部,拿了两瓶碳酸饮料。
“阿侍教球挺辛苦的,这个应该能够补充体能。”我双手抱着两瓶水,走过十几二十层的阶梯,爬上小山坡,广场就到了。太阳明晃晃地照在阿侍和他的学生身上。我远远的看着阿侍,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为了不打扰他教球,我有意坐在离训练场地最远的那棵榕树下,旁边还有等孩子放学的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