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行李踉踉跄跄地挤过人群,来到大巴车侧边的行李存放处,用力把桶往里一甩,跟着拥挤的人群,拖着虚弱的身体上了车。车上,前前后后早已坐满了人,大家交头接耳地说着话,不时有人拿出香肠等即食食品吃起来。
我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前后座位,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在大巴中间部分。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我轻轻地问,空位在过道,旁边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剪着蘑菇头的大姐。
“没有人,你坐这吧。”大姐礼貌地双眼注视着我,温和地回答。
许是大姐看起来品行温和,我那惧怕与陌生人接触的战战兢兢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我把双肩包从肩膀上卸下来,双手托着背包底部,往上一推,背包稳稳当当地放在座位顶上的储存格内。
刚坐下,扣紧安全带,旁边的大姐喊了我:
“吃吗?”是一个黄澄澄的柑橘,我羞涩又惊讶地望着大姐,迟疑三秒钟后,我嘿嘿一笑,接过了柑橘。
“谢谢啊。”
“不客气,刚刚来的时候路边买的,我尝了下,可甜。”说完,大姐自顾自地低头剥橘子吃。
看着大姐,我的心暖暖的。不知为何,这偶然间来自陌生人的一点点善意,总能让我那疲惫不堪的心开始焕发生命力。
我剥开柑橘,三两下就吃完了。接着拿起自己买的零食,拆开一包自己平时最喜欢吃的老贵的奶糖,抓起一把,递到了大姐面前。
“姐,给你吃。”我动作生硬地回报着大姐的善意。
“谢谢啊。”大姐接过了糖果,剥开一颗塞进了嘴巴,然后静静地望着窗外。
我也自顾自地吃起东西。
不久后,应聘者都上了车,领队拿着一把身份证和一张白名单上了车。
“来,大家都在这张报道表签个名,往后传。”报名表前前后后传了个遍后,领队把那一叠身份证递给了司机大哥旁边的工作人员,拿着表下了车。这时,车缓缓地启动了,我带着忐忑的心情,闭上双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时,我们已经到了中转站,司机大哥把车停着,大伙们纷纷下了车。我双手搓了搓睡眼朦胧的眼睛,透过玻璃车窗,我看到了“小北市中转站”六个大字,我的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以及一种不顾一切想原地跑回小北市的冲动从胸腔喷涌而出。
从黑暗的车厢刚下车,迎面吹来刺骨的冷风。
“原来,小北市的夏末是那么清凉。”
天边,一轮圆月高高地挂着,明晃晃地洒下晶莹的月光。我呆呆地望着,心中那莫名的浓烈的酸楚又涌上心头,堵住了我的喉咙。
“阿侍啊阿侍,为何你这么狠心就把我丢下了呢?现在的你,在小北市还好吗?我多么想现在你就骑着单车把我载回小北市,我再也再也不要跑出小北市了,就那样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就满足了。阿侍,你知道吗?离开你的生活真的好辛苦,外面的生活环境真的很不如我所愿,你懂吗?我相信你以前一定懂我此时的感受,但现在一定不懂,因为,你可能早已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了,即使我再怎么想让你懂得我的心,也是徒劳无功的吧?”我的心脏,有一下没一下地刺痛着,生活的不如意加之两性关系中被另一半忽视,这双重的打击让此刻的我如此疲倦,甚至想要对这充满挑战的生活举手投降。
可是,谁让我天生要强呢?我知道,既然选了自己的路,无论怎么样,我只能勇敢往前走,不放弃自己。我踏着月光照耀下的金灿灿的水泥地面,跟着人群,来到了小店门口,瞅了几眼宵夜,觉得毫无食欲,价格又贵。于是,急急忙去了下洗手间后,便回到了车上,拿起薄薄的外套盖在身上继续睡觉。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司机还没开车,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凌晨3点。我疑惑地望着周围的人,身体的疲惫使我再次尝试入睡,可是却睡不着。于是,我只得下了车,重新来到就餐区,此时,周围有人在替手机充电,有人在趴着睡觉,而我,正准备往下趴着,尝试再次入睡。
“你要睡觉吗?”是一个长相很幼态的男生。
“嗯。”我冷淡地回答。
“那你可不可以睡过去一点呢?我把椅子拉过来一点可以吗?”我不耐烦地看了看他,发现他正在给手机充电,提出把椅子挪过去,正是因为他要坐在椅子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充电。
“行。”我答应了后,人家没三两下功夫就挪好了椅子,然后兴致勃勃地玩起了游戏,玩到激动处,不时尖叫了几声,把睡梦中的我惊醒了。
“你醒啦?”男生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
这要搁以前,我一定会很温和地回答对方。可现在的我,对他只有讨厌之感。可是,讨厌归讨厌,那厌恶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我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四下搜索后,我发现在门口左手边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是一个母婴室,里面放置着一个皮质黑色靠椅,此时没有人在里面。
“太好了。”我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斜着脑袋张着嘴,进入了梦乡。再醒来时,时间已到了凌晨五点,天色还挺黑,遥远的天边开始一点点泛白。
我撑起了腰,慢慢站了起来,躺着睡了几个小时后,全身都腰酸背痛的,只有脑袋是完好的,我把外套的拉链拉到脖子处,缩着身子走出去,一股冷风马上冲了上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加快了脚步,向大巴车走去。
月亮此时不亮了,只剩下一点点浅白色朦胧的轮廓,淡淡的月光照在地面上,我借着那些微的光明,头脑昏昏涨涨地盯着远处,一颗心跳在了嗓子眼。四周一片漆黑,眼前是黑暗中藏着一辆又一辆空无一人的大货车,空气,寂静而又恐怖。
穿过货车之间狭窄的小道,我马上看到了同车的小伙伴,他们散落在大巴车的周围,或低头站着,或倚靠着大巴,或蹲着,玩手机,不时有笑声响起。我看着他们,心里开始暖暖的,尽管彼此并不熟悉,可这时,见到他们却让我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我照理地闷声上了车,坐回座位。
透过车窗,我看见黑暗中“小北市中转站”六个大字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内心,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马上涌上了心头:
“半个月过去了,阿侍,你当真对我这么残忍吗?从此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