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换好新衣裳,洗漱收拾完自己,姚名成同王芳坐在饭桌前等候姚军老回来。
“儿子,你刚刚说教授收你做弟子,是因为那什么儒……赤什么东西来着?”
仍旧沉浸在惊喜中无法自拔的王芳想起来问儿子,他先前说的教授收他做弟子,到底是什么原因。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懂,反正在我问完梅先生几个问题以后,教授他就觉得我很厉害,要收我做弟子。不光如此,教授他还说,我现在不用参加解试就能直接做官。”
姚名成不断往嘴里塞着小零食,表面故作懵懂姿态道。
毕竟他总不能把范正源跟他解释的那一套,拿来跟他爹娘解释。
告诉他们自己要去追随先圣诸贤们的志向,修炼儒道心境,从而掌握比寻常人强大的多的力量,简称修仙?
“娘诶,我儿子这么有出息,真棒!”
尽管搞不清楚这份惊喜来由,身为母亲的王芳只需要明白,她的儿子现在有出息了就已足够。
其余的都不重要,跟她没多大关系。
“儿子啊,拜师难道不用提前挑个好日子好时候拜吗?这么匆忙拜师,会不会显得有点随便。”
王芳突然又有点担心,害怕自家儿子不懂拜师礼节,冒犯到县学教授。
“没事啦娘,是教授他催我回来让你们现在就去买束修,买完拜他做师父,良辰吉日这东西他说了算。”
“哦哦,看来你教授还真挺喜欢你,这么急着收你做弟子。”王芳脸上不由得绽放笑容。
“也不看看我是谁,少年天才好吧。”
大约两刻钟时间过去,桌子上干果零食早已吃尽,母子两人仍在饭桌前无聊等着。
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干。
终于,院外那道熟悉的高大人影出现在二人视线范围内。
“买了束修六礼,蒸青制白茶茶饼,这东西可真贵啊!光这一小块茶饼就要了我一两银子还多。”
“贵不要紧,教授看了满意就行,况且他还给了咱们一两银子买束修用。”
事关儿子未来前途,王芳对于钱财这方面的态度看不出来半点小家子气,甚至比姚军老这个大男人表现得还要开明的多。
“儿子拜师父,我这个当娘的要不要出门跟你一起去。”
“当然要了,不仅你要一起去,待会儿你和我也得给教授跪拜行礼,跟儿子一起谢他今后传道恩情。”
姚军老进屋换好黑色官服,随即招呼母子二人跟自己出门。
“爹娘你们就不用跪拜行礼了吧,拜师父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们,你们拱手作揖便是。”
跟着走在路上,纠结许久的姚名成抬眼看见身前父母二人欢快背影,终究没忍住心底私念开口道。
“你个憨货懂什么,我和你娘皆无功名在身,现在有贵人愿意收你做弟子,帮助你将以后人生路走的更远更好,我跟你娘对他表示下感激和敬意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那也不用你们跪下磕头来表示啊,这不是有束修礼在吗?”
不管怎么说,在姚名成心目中,姚军老和王芳为他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
现在再要他们为了自己好,平白无故去跪一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陌生人,他这个当儿子的实在不忍心。
王芳伸手摸了摸宝贝儿子的头,眼神当中流露出来的尽是欣慰与慈爱之意。
“这有什么啊儿子,听你爹说,县学教授可是比县令还要大的官儿。平常咱们想认识他,人家都不搭理咱们。
现在是儿子你有出息,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主动要收你做弟子,以后拿你当一家人传授学识,对你好。
我们当爹娘的对你好是天经地义,人家又不是,所以……”
听王芳说那么多,认为始终没说到关键点子上的姚军老开口打断她说话。
“哪来那么多复杂东西,简单来说就一句话。我们是你爹娘,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你现在拜师,你师父就等同于你第二个爹。
你现在年纪还小,承不住你第二个爹认你做儿子的恩情。
我们作为你原本的父母,于情于理都应该替你一起谢谢教授这份恩情,这无关其他东西,跟你小子想的脸面什么更不沾边。
仅仅代表我和你娘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听懂了吗傻小子?”
的确,姚军老解释的说法,听起来比王芳解释的还是要更加直观有道理。
姚名成点了点头,至此不再觉得别扭。
三人走至县学大门口,负责迎接他们进来的书童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请跟我来,教授命我为三位带路。”
唯有书童这个人形身份证明在,县学大门外守卫的两名士卒才不会拦住姚名成爹娘。
范正源真可谓是事无巨细都想好了。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文庙大门外,书童自觉转身离去。
大成殿前石阶下,身着深青色官服的范正源稳稳端坐在檀木交椅之上。
他旁边还摆有一个盛放茶水的小架子。
见到姚名成爹娘来了,范正源起身走近姚军老,暗自打量着姚名成他爹身上穿的“青衫”官服。
二人现在身上所穿的官服从名字上叫,都可称之为“青衫”。
不过此青衫却绝非彼“青衫”也。
范正源身上穿着的深青色八品文官服属碧绿颜色,上面还绣有许多黄鹂鸟花纹图案。
而姚军老仅是个无品无级的在册小官,身上穿着的“青衫”实际为一件样式极为朴素的黑色单衣,没有半点花纹图案。
至于为何二者都可称之为青衫,这就说来话长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青”属特殊颜色。
“教授,下官有礼。”
姚军老小跑着往前走几步,先于范正源靠近对方,以便拱手作揖同他打招呼。
“你是名成父亲,我即将是名成师父,一家人无需多礼。”范正源客气还礼道,抬手示意姚军老不必拘谨。
他早该想到的,姚名成能以清白身世进入县学参加科举,外加爹娘今日全部在家有空。
除了每隔十天旬假得休的朝廷官员,哪还有什么一家之主在此平常时候,能够陪娘子待在家里休息。
“教授您客气了……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束修六礼,还有一小块蒸青法制成的白茶茶饼。”
说着,姚军老转身从王芳手中接过竹篮。
范正源满意点头,茶饼这东西可不便宜,看来他爹娘对自己这个师父还是很敬重的。
“劳烦二位站在旁边等会儿,待名成行完拜师礼,中午我会在县学内备下薄宴一席,向二位表示感谢。”
“不劳烦不劳烦,我和贱内待会儿也应该拜谢教授收徒之恩,岂能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此话一出,姚军老那本就佝偻的腰背顿时又往下低了几分,以表他此刻内心敬意。
范正源同时也对他客气低头。
面子这东西,本就是人给人,越给越值钱,越给越珍重的。
今日你敬我三分,明日我还你一丈。
久而久之,面子也就成了人与人日常交往中,极为重要的一种流通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