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山算子多做解释,吴东内心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又是一段充满遗憾,误会的感人爱情故事。
“前辈您放心,我们天亮以后就会进水溪县城,把那两人带到您面前,替您解憾。
现在还请您先告诉我们,陶原正他究竟为何要还阳他人之身。您说这件事情和陶子思有关,关联处是什么?”
与姚名成和吴东二人此刻内心好奇截然不同的,是明安他们从未忘记自己来这的目的。
道门人行事风格素来如此,能在今夜就弄懂的谜题,便绝不可拖到明日,这也算是给他们内心一点底气。
一点……对未知危险多些了解的底气。
“你们不用着急知道事情真相,等你们把我要见的人带过来了,我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关联处在哪。”
然而山算子的反应,却超乎在场众人预料之外。
“前辈,您为何不能提前告诉我们事情真相,倘若您不放心,我们可以在此立下誓言,请天地作证……”
事关此次任务成败,吴崇心里显然带有些许焦躁难安,不理解眼前老头的做法。
不就是卜个卦,把那两位凡人带到氺溪鬼市的事情吗?他怎么还一副怕自己不守承诺的样子。
自己看起来真就这么像卑鄙小人吗?
“诶……天机不可泄露,提前泄露是要出事的,当初我与师兄共同立下誓言,不得将那件事情对外吐露半分。
你们想让我这糟老头子到了阴间,还要遭回天谴,可不得让糟老头子满意。”
面容几度颤动间,提及“天谴”,蓝衣老者脸上仍是先前那般随意表情,看起来丝毫没有将所谓“神形俱灭”放在眼里。
话已至此,明安几人虽不理解山算子如今自寻死路的做法,却也没有理由劝他。
他若不遭这天谴,陶家事怎能了?
“好,前辈,我们先帮您把那两人带过来,您再告诉我们事情真相。您那位故人家住哪里,您可还记得?”
深吸口气,明安强忍住内心异样问道。
“她住在……水溪县城,城东头……诶唷,距离我知道的她家住址,到现在少说也有七八十年过去了,怎么可能没点变化。
你们神州道观的人不是也会算卦吗?你们替我算算,她那儿孙现住何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姚名成几人一想到山算子方才回忆住址时,那满脸皱眉难言的神情,就忍不住感到怀疑。
这老头是不是真想不起来,怕尴尬,方才拿岁月变迁当作借口。
“好吧,道白师叔卜的卦象显示,薛柠养子在几十年前就已应征入伍,意外死于战场,他儿子现在正值弱冠之年。
至于住在哪,师叔卦象上只显示了他大致住在烟花柳巷附近,需要我们进一步确认。”
听完明安口中解释,山算子整张老脸变得有些黯然,“那她养女呢?我怕她孙子不清楚我想知道的那些事情。”
“她的养女,早在十年前也因疾病离世,留下一对儿女,应该问不出什么话来。”
话虽然是这么说,如果从她孙子那里问不到什么,明安几人还是要去找到她那对外孙,把他们带来鬼市。
“问不出什么话也带来,鬼市每月连开三日,今天是第一天,你们只需要赶在后日子时前把他们带来,陪我这糟老头子聊会儿天就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发生,山算子选择三人齐见。
同时也是想从更多人口中,尽可能地了解到那个完整的她,拼凑出那位名叫“薛柠”女子的完整余生。
“嗯,趁现在鬼市还未关闭,前辈您方便告知我等,当初您和那位姑娘间发生的事情吗?
越详细越好,不清楚您内心遗憾所在,我怕到时候即便将人带过来了,也无法彻底解开您心中遗憾。”
说到这,明安总算是说出旁边姚名成和吴东两人的心声。
遗憾,多么新奇而有意思的词语。
此刻二人内心中,就好比那“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想法。
明明都没遇见过遗憾,却又都觉得遗憾是某种极富内涵,极其有韵味的复杂感情,想要以旁观者的角度接触它。
现实中身边人发生的故事,不比说书人口中讲的故事好?
“我和她……最早相识于她家附近街上,当时我在街上摆摊算命,她过来替她弟弟问前程,问科举……”
脑海深处思绪翻腾间,这位身着破旧蓝灰色道袍的老者,脸上不免出现万分怅惘神情。
看向不远处来往“行人”的目光之中,更是包含有某种莫名深沉意味。
他仿佛正在透过自身心底那无比漫长,赘余的岁月沉淀积累,记不清是第几次试图重新正视……
那段曾经被他亲手埋葬封土的感情。
水溪县内,午时晴朗阳光照耀在人来人往的热闹市集上,所带来的燥热难耐,早已成为人们心底常态。
这其中也包括了刚来此县游历不久,准备小发一笔横财的白袍青年。
青年姓甚名谁,由于距今年代过于久远,外加道门中人不讲俗名,只称道号的缘故,姚名成他们现在已不得而知。
因为就连眼前老头他自己都不记得,他原来生身父母为他取的姓名到底是什么。
“先生,你这旗子上写着的……师鬼谷,交管恪,能知天文,晓地理,趋吉避凶……你写这么多大话,不怕被人戳穿吗?”
大街上,一位年轻女子路过青年小摊,瞧见他身后算命幡上写的几行大字,忍不住好奇发问。
以前那些动辄七老八十,不惑天命年纪的算命先生她见多了,也问多了。
但像白袍青年这样年纪轻轻,大话连篇的江湖骗子,她还真是头一回见,好奇这等货色出来行骗底气何在。
难道当这街上人都是能被他三言两语轻易唬住的蠢蛋?
“我这幡上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分大话虚言。你若不信,卦金一两,一问便知。”
手里正拿着蒲扇不断为自己扇风的青年闻言,仅是抬眼看了下面前女子着装,随即便掩饰住内心欣喜,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说道。
“一两?你有这胆量赚我一两银子,就先拿点真本事出来,要不然……”
年轻女子说着,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站立的那两位家丁,意思不是要打这白袍青年,而是要将他扭送官府。
免得让他真祸害到一些心思单纯的无辜之人。
“这位施主想问什么,贫道念在施主初临小摊,不知贫道为人的份上,给施主行个方便。
只需一两卦金,贫道便可一次性回答施主三个问题。施主想问什么都行,或者由贫道自己看,看下施主目前急需解决什么问题。”
说完,白袍青年神情,坐姿皆是变得较先前而言端正了许多,开始专注凝视眼前女子容貌。
受陌生男子如此怪异目光注视,自幼便接受“三从四德”观念教育的女子,当然受不了。
倒也谈不上什么羞赧的表情和语气,薛柠单纯下意识扭头回避男子目光注视,同时想好了自己要如何戳破男子骗术。
“三个问题是吧,行,那你先说说我……还有他们姓名分别是什么。”
之前曾听家中相熟的表哥说过,那些江湖骗子行走江湖,依仗的本领无非是那敏锐观察力,以有心算无心。
再就是口齿伶俐。懂得一些……常人接触,注意不到的东西。
按照常理度之,普通人来找算命先生算卦,问的东西肯定有关自身前程,命运,姻缘之类。
这些在江湖骗子看来,都是可以通过自身观察力与口才,尽情揣测发挥的东西。
现在她反其道而行之,直接问这骗子最简单,最不需要他具备观察力与口才的问题,看他还如何能做到口若悬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