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云程也没有想到陈文锦就这么草率的,猝不及防的当众拆穿吴三省的身份,下意识就拽住了解雨臣的手臂。
解雨臣回头看他。
那双涟漪的桃花眼里面已经沾染了几分怒气,被死死压制在眼底。
“先生也知道?”
一句话将鹤云程问得哑口无言。
解雨臣挣脱开他拽住自己的手,又看向黑瞎子和张起灵,还是同样的问话。
“黑爷和张爷也知道?”
两人没有说话。
就连一向笑呵呵的黑瞎子都抿紧了嘴唇,难得正经起来,默默的别开了视线。
“合着你们都知道,都瞒着我?”
解雨臣发出一声冷笑,冰冷的目光落在吴三省的身上。
难怪不得和吴三省一碰面,他就用那副口气来教训自己。
他还奇怪了,吴家三爷什么时候这么爱管小辈的闲事了?
原来你是解连环!
死死攥紧双手。
解雨臣就这么垂着眼眸盯着吴三省,一字一顿的问道:
“你是解连环,对吗?”
吴三省别开视线,一言不发,整个石窟的气氛都像是进入冰窖一般寒冷。
拖把缩在角落,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怕被灭口!
“小花。”
无邪站了起来,闷沉的声音打破僵局。
“真正去西王母宫的路还没有找到,我三叔也好,你叔叔也好,文锦阿姨也好,我们九门祖祖辈辈找的不就是这个吗?”
“路要找。”解雨臣同样盯着他,丝毫不甘示弱,“家事也要处理。”
“那好。”
吴邪垂眸盯着已经闭眼逃避事实的吴三省,轻声道:
“那我们先出发了。”
说完,他看向蹲在角落的拖把,“叫上你的人,跟我先去找入口,潘子,你也跟我们一起。”
“好嘞,小三爷!”
拖把连忙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他巴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哎!天真!”王胖子叫了吴邪一声,连忙拿起装备包跟在他的身后。
“那我们也先过去了。”
黑瞎子一左一右勾住鹤云程和张起灵的肩膀,尽量让声音变得轻快起来。
但解雨臣转头盯着那抹红色,沉声道:“先生。”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短短两个字便让鹤云程停住脚步。
他回头和那双执拗的桃花眼对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你们跟着吴邪去吧。”他推开黑瞎子的手,走到解雨臣的面前。
该来的总会来的。
站在原地的陈文锦看了三人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了吴邪他们。
整个空间便只剩下三人。
解雨臣蹲下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这张饱经风霜的脸,这张世人眼里吴家三爷的脸。
他轻声说道:“解连环死讯传来的时候,我才六岁,这一晃十九年都过去了,时间还真是快。”
说着,说着,他自嘲的笑了两声,“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一直很奇怪你的态度。”
“我不明白吴家三爷为什么要盯着我,让我管好解家,而你对先生的态度也那么的奇怪,现在我终于有了答案。”
“解家人做事从不会不留后手,我八岁遇见先生,先生说他是为了还爷爷的恩情,他是爷爷的后手。”
解雨臣的声音很轻,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想象中的恼怒,轻的像是一段自言自语的呢喃。
“那你呢,解连环,你当年死的悄无声息,你的后手又是谁?”
他和解连环虽然是名义上的父子,但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亲爹。
解家虽然人心不齐,但枝繁叶茂,光是他爷爷便有六子。
他亲爹位三,而解连环为长子,他对于这个叔叔的印象,仅限于他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自己带糖。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糖很甜,但是那一点点甜也压不住这么多年的苦。
当时解连环的死讯传回解家,长子无后,他才会被过继给解连环。
可他亲爹亲妈都在,他年纪又小,自然也没有什么过继的概念。
“小臣,解家往后就交给你了,记住,你是解家唯一的当家人,这解家你得护好了。”
这是爷爷临终前,拉住自己的手说的话。
因为这段临终遗言,他便和妈妈一起将腐败发烂的解家撑到了现在。
可是现在却告诉他,他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局罢了。
现在想想,可能当时他就已经在局里面了,他是被爷爷选中的棋子。
为了找到那个‘它’。
解连环诈死,去了吴家当三爷,这一当就是十九年。
还真是狠心。
不愧是解家人。
而吴三省听着耳边似乎是埋怨,但又听不见几分怨气的话语。
缓缓睁开眼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道:“你就是后手。”
“你还真是解连环。”解雨臣沉默一瞬,突然就笑了,摇头道:“我不是后手,不是任何人的后手。”
他一字一顿,极其认真的说道:“这是你们教我的,解家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你们想要引吴邪入局,但我现在没有看到他一点价值。”
棋子。
都是棋子。
他是棋子,吴邪也是棋子,包括先生也是棋子。
他们都是这一盘棋局里面任人摆布的棋子。
“你会看到他的价值。”吴三省认真的盯着他,“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并不能代表什么。”
解雨臣脸上没了笑容,身上自带的亲和力收敛,整个人都变得冷冰冰的。
“既然选择离开解家,那就离开的干干净净的,解连环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从来都只有吴三省。”
既然选择诈死,那就死得干干净净为好!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垂着眼眸,盯着地上的人。
“我来这一趟不是做棋子的,我要找到答案,靠我自己!”
话音落地。
他背上装备包,追着吴邪离开的方向而去,甚至没有管留在原地的鹤云程。
还是生气了。
鹤云程叹了一口气,蹲在吴三省的身边,轻声道:
“我等会叫潘子回来跟着你,你要走还是要留下,都随你,小花那边有我,不用担心。”
吴三省深深的盯着他,深沉沧桑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
“你不用管我,等会儿会有人来接我,潘子就留给吴邪吧。”
说着说着,他强撑着的精神气渐渐垮了下去,声音也变得有力无气,只剩下一句轻声的呢喃。
“对不起,哥。”
而鹤云程只是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