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过去。
但他为了活命,还是生生挺了过来。
“是...臣给...给太子...妃殿下,道...道歉...”
这一字一顿的,看起来真的快死了。
“行吧!”林时明嫌弃的撇撇嘴,看在他真的快说不出话的份上还是将就着接受了这个道歉。
“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不过有再一没有再二,你们都记清楚了,今日我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轻轻揭过,但下一次我可绝不会轻饶!”
祖宗!今日这一出之后谁还敢再惹你啊!
众臣毕恭毕敬的应答,“臣等遵命。”
臣等想活命。
“黎安!把岳大人抬到偏殿去,请个太医好好看看。”
才从差点被口水呛死的尴尬和惊慌里缓过来的隆运帝不满的瞥了陆予熙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几个禁军终于过来抬走了岳凌寒和他的胳膊。没有人的遮挡,地上那摊子血就更明显了。
陆予熙嫌恶的看了一眼,拉着林时明往后退了几步。
“平王,此事毕竟由你而起,一会儿下了朝,你自己把太极殿扫洒干净。别见天的给宫人添麻烦。”
平王的指甲将手心都扎出了血。
“臣谨遵太子殿下之命。”
林时明冷哼一声,提着刀又慢悠悠的还给了角落里的慕博林。
“多谢,还你。”
慕博林接过刀,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勇气再把这沾了血光的刀插进刀鞘。
算了,回头换一把。
*
一场闹剧结束,今日这硝烟漫漫、血气森然的朝会终于落下帷幕。
隆运帝留下一句让林时明和陆予熙下午记得去宣政殿商讨小传胪的事后,便甩甩袖子首先离开了太极殿。
众臣跪在地上半晌不敢抬头。
等林时明和陆予熙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在门外,里头的众人才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
不少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还是没有消散干净的恐惧。
这一届的夺嫡哪里算得上夺嫡,明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
林时明砍了个人后拍拍屁股高兴的和他夫君走了,隆运帝却勤勤恳恳的在宣政殿里给他收拾烂摊子。
“把太子妃那道题的解法抄写一份,贴出去。”
黎安应了一句。隆运帝继续吩咐着,“还有,岳凌寒暂时别让他死。”
太子想给他的太子妃传点好名声,隆运帝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全力配合。更别说昨天他才坑的林时明挨了顿痛打,正是心虚的时候。
不过一件事也不止可以有一个目的。
“记得把今日之事好好润色润色再往外传。”
隆运帝这话听起来好像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跟随他几十年的黎安自然听的明白。
黎安应了下来,深深一礼后便退出了宣政殿。
隆运帝站在窗边往外看,天空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蓝色,天下的人却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今日这一场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一次双方的试探对抗。对于隆运帝而言,是有另一个深意在的。
他想通过此事来为后面的改革打下基础。
今日试题改革是变了祖宗规矩,来日废除“以孝治国”更是要打破几千年的传承。
倘若今日他们输了,那么将来的改革的难度将更大。连个简单的科举命题规矩都动不了,他们还能如何改变的了传承久远的治国之策?
走都走不稳,又怎么能跑呢?
只有今日痛痛快快的赢了,来日的大计才有机会彻底成功。
今天林时明这一遭虽说是血腥了点,但做的确实不错。
他这一通闹下来,将来隆运帝提出废黜“以孝治国”之时,便不会再有人敢轻易以死相逼或是痛哭祖宗。
因为你要敢哭祖宗,林时明就真的同样敢送你去见祖宗。
人死如灯灭。若是什么祸国殃民的事也就罢了,但隆运帝可以确信自己的改革必定是有道理的、更加公平公正,更加先进的。在这种明显的对比之下,能有几个人会为了一个缺陷百出的陈旧规矩来拼上自己的一条命?
因此,林时明今日一出,后面再有人想“死谏”的时候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事关重大,一步一步都是准备与积累。
隆运帝低头盘算着,有此事打底,估摸着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将最终的目的提上日程。
他昨日收到一封林云越的信件,说是遇到了一个游医,医术难得的高明,此时正受林云越的委托往京城来了。
此事隆运帝并没有和任何人说。他也不想让大家空欢喜一场,让白筇竹不高兴。
若是这个神医真的可以治好白筇竹,或者不说治好,让她舒心的多活些日子也行。
她多活些日子,自己也再加快些脚步,说不定还可以让她听听看看,亲眼见着仇人的人头落地。
到时候,就是隆运帝这个皇帝要大开杀戒了。
*
今日朝会上的事在某些人的特意推动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一众考生集中在榜下看林时明给出的“附加题解析”,一边看,一边算,还一边连声赞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像极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我就说,霆云军出来的太子妃殿下怎么会是如此轻率之人!”
“杨兄说的是!此题看似简单,实则玄妙深奥。终归是我等不够聪慧,想不出这种神奇的方法,只能一个个慢慢算喽!”
“你算完了吗?”
“没有呀!我就算了两个答案,把后面的闰年给忘了!”
...那你骄傲个什么劲!说的好像自己都算出来了一样。
“也不错了,我听说好多人一个都没算出来,倒是这汗流的是够一年的量了。”
“谁不是呢?”
这人话音落下,人群中瞬间响起一阵哄笑。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么多人都没算出来,那这次殿试该怎么取名次?”
“这事我知道!”
一个衣着较为华丽的学子忽然出现在人群中。
众人瞬间都朝他看去,“兄台可别吊着我们这些个消息不灵通的了,快说快说,你都知道点什么?”
这人也不推辞,直接就摇着扇子讲了起来。
“我听说啊,今日早朝上为着这道题,平王殿下弹劾太子妃殿下,结果太子妃殿下说此题算作附加题,只做参考。大头上,还是前两道。”
“果真?”
“自然!我表兄可是户部侍郎萧逢,他今日午饭时亲口同我说的!”
“你表兄是萧逢?”
人群里顿时骚乱起来,个个都往这位学子身边挤,差点都没把他给挤的吐出来。
“哎哎哎!你们还听不听了?再挤我可不讲了!”
这位学子,也就是萧逢的表弟楼云宿,用力挥舞着手臂将身边的人都赶开了些。
“听!我们当然听!贤兄快说,我们都洗耳恭听着呢!”
榜下逐渐安静了下来,楼云宿开始慢慢讲了起来。
“此题确实是附加题。据说是要有人能按着太子妃给的方法解出来,那就可以直接入翰林院,和一甲三人一样的待遇。要是都没人解出来,那就用此题看大家的能不能扛得住事,又能不能细心仔细的办事。”
众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有道理。”
“不过,这规矩以前没有吧?”
“哎!你说对了。”楼云宿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挡在脸前,一副猥琐八卦的样子,“这规矩是今年新有的。而且为着这事,岳凌寒岳阁老差点把命都送了!”
“什么?!”
“差点把命送了?”
“正是。”
楼云宿东瞧瞧西看看,见没有官兵在,才又大胆的开口。
“...所以岳阁老非要闹着,说是要去太始皇帝面前告状。然后太子妃就直接成全了他,提着刀就要帮岳阁老去见太始皇帝。”
“但岳阁老也就是为了拿太始皇帝来压陛下和太子妃,他哪里愿意真的去死?所以被砍了两刀之后就直接改了口,不再敢拿祖宗规矩说事。”
一个学子惊诧的接口,“这岳阁老这么贪生怕死?”
“可不是!”楼云宿讲的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你们不知道,这些个老臣,就喜欢拿先祖孝道来说事,迂腐透顶。要是陛下不答应,他们就又是痛哭又是要死谏,完全就是仗着皇帝需要看中名声,才肆意妄为的逼着陛下妥协。”
“但一旦真让他们碰上什么事,掉头就跑的第一个指定就是他们!”
众学子议论纷纷,“看来陛下也不容易,成天被老臣逼迫。想来太子妃以前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朝那些老臣出手的吧!”
“对啊!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原来之前都是他们也想拿捏太子妃,所以太子妃才奋起反抗!”
“有理啊!太子妃武将出身,自然受不了那些人的委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过他们是怎么逼迫的太子妃?”
“这还不好猜?你看今年的题就是了。想来便是陛下想改革,可这些人就是守旧,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死活不愿意有所改变。这才逼的太子妃这个吃不了亏的人屡次朝他们下手。”
“这位兄台说的果真有理!”
“咱们将来若是有机会入朝,可定要同他们那些顽固的老臣划清界限!”
“自然!咱们自当同陛下同心同德。”
榜下的学子又开始闹哄哄起来,趁着众人不注意,话题最开始的主导者楼云宿悄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钻进了旁边的一栋茶楼。
二层的包间里,萧逢透过窗户观察着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