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你们林家长辈见证吗？”王财松问道。
“林三爷林五爷？不用了。”
林河摇头，
那两位林家长辈，两个时辰前还帮着大伯说瞎话呢。
“也是。”王财松嘿嘿一笑。
天色渐黑，土地庙里点起油灯，昏黄的光线晃动。
庙门口围着不少村民，有些人捧着饭碗，一边扒拉一边朝里张望。
“今天比过年热闹。”
“是啊，稀奇事一件接着一件。”
“乌头山的荒地，林河胆子太大了，这都敢租？”
“便宜啊，一年五钱银子。”
“要是种不出东西，一文钱也是亏。”
村民们议论着，都不看好林河。
“呵呵……”大伯林理彦站在旁边，泛起冷笑。
乌头山的荒地，荒了有十几年。
不对，严格来说，自从那四亩荒地开出来，就没种出东西。
十几年前有人不信邪，非要租下荒地。
结果，第二年收成惨淡，饿死在山上。
在林理彦看来，林河会是一样的下场。
“诸位村民见证，今日我王财松与林河签下佃租契书。”
“林河租下乌头山四亩坡地，租金一年五钱银子。”
王财松拿起契书，上面有两人的签名和手印。
林河从怀里掏出银子，交到王财松手中。
租金已交，王财松递来契书。
“希望你能开荒成功。”王财松说道。
他们王家从爷爷辈起，就想着在乌头山开荒。
可惜，只开出四亩荒地。
“谢里长吉言。”林河收起契书。
“马上天黑了，今晚在土地庙对付一晚吧？”
“不。”林河摇头“我要上山。”
“呵呵，真是找死。”大伯林理彦冷笑。
“这孩子，魔怔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村民们觉得，林河年纪小，做事不过脑子，不顾后果。
黑灯瞎火的，又扛着三百斤重的担子。
小心连人带竹筐摔下山来。
林河默然不语，挑起竹筐朝外走去。
庙门口的村民，让开道路。
小樟村里，家家户户亮起灯火，传来叮当脆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太阳下山，也吃过晚饭，洗完碗就躺到床上去，结束一天的劳作。
林河不同，
他要上山，去自己租下的土地。
等林河来到山下，天色漆黑。
抬头望去，乌头山与其他大山没什么区别，如同夜幕中的巨兽，静静趴伏着。
好在，月亮从山边升起，照亮上山的道路。
“今天是十一月十六。”林河想起。
吱呀吱呀！
两个竹筐加在一起三百多斤，扁担上下晃动，吱吖作响。
林河行走在山道上，脚步平稳，身形挺直如松。
直到月亮挂在中天，穿过一片树丛，林河眼前骤然一亮。
月光洒落，山腰处一片开阔，没有树木，地上长着枯黄杂草。
林河知道，到地方了。
借着月光，林河先是转了一圈，在荒地左上角找到一栋半塌的木屋。
是上一任开荒者留下的。
木门敞开，门框歪斜。
林河弯腰走入，看到地上长出杂草，月光顺着屋顶破洞照下。
“总好过睡在荒地里。”
林河一笑，收拾起东西。
先是清出干净空地，找来石头搭起灶台。
放上铁锅后，倒入清水。
“用水是个问题。”林河暗道。
山上有泉水，用来喝没问题，浇灌田地就不够了。
哗啦……
倒入一小碗白米，两大把番薯丝。
林河点起灶火。
噼啪！
废弃的小屋重新亮起火光。
林河盘膝坐在灶台前，火光照的脸上通红一片。
咕嘟咕嘟……
锅里冒出水汽，很快一锅番薯饭煮好。
林河盛出一大碗，坐在门槛上。
扒拉着米饭，看向月光下的四亩荒地。
为什么不租水田，去租荒地？
林河有自己的考虑。
“要是租水田，和别人的田地挨在一起。”
“一到收获的时候，我的产量高出别人一倍，太扎眼了。”
坡地上种番薯产量高就算了，水田种稻谷产量也高？
别说林有成，随便一个村民都能猜出，是林河身上有秘密，不是田地的问题。
所以，林河考虑之后，选择佃租乌头山上的荒地。
偏僻、安静……不像山下，有无数双眼睛看着。
还有一个原因，
租金便宜，地方也大。
要是租水田，他没有房子，难道睡在田埂上？
乌头山自带一栋破木房子，修一修就能住。
“重开一局，不过……”林河一笑“比第一次重开时，富裕多了。”
翌日，
天光大亮，林河揉着眼睛醒来。
“少了大伯家的鸡叫，有点不适应。”
林河起身，看向昨晚睡的床铺。
就是地上铺了一层干草。
再看看四周，是到处透风的破木屋。
他的全部家当是床铺边的两个大竹筐。
“荒野开局第一天。”林河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
山上的早晨，更加寒冷。
哪怕太阳晒了一会，枯草上仍旧一片白霜，反射出晶莹光亮。
林河没有一上来就开垦荒地，而是带上一把柴刀，钻进乌头山的林子里。
先是攀上乌头山的山顶。
山顶处是一块巨大的岩石，风吹日晒下黑黢黢的，因此得名乌头山。
站在山顶朝四周望去。
往北是连绵的大山，一座挨着一座。
往南是一片平原，田地和村庄像是缩小了无数倍，分布在大地上。
平原远处，是梁成县，能看到城墙四四方方，圈起无数房屋。
更远的伏南城看不到，只能看到平原尽头云雾缭绕。
至于往北的大山，林河知道，翻过这一片山脉，是三台城地界。
别看一座座大山荒无人烟，可是……都和乌头山一样，是有主的。
山下的村民进山采些草药，捡枯枝当柴烧之类的，没人会管。
但是，私自开荒，或是砍树卖钱，这是大罪。
山林的主人发现了，绝对让你蹲大牢。
乌头山挨着小樟村，山上能挖的草药，早就挖的七七八八。
枯枝都没剩下多少。
林河想着，这样也好，没人上山瞎转悠。
走下山顶，林河在北面背阴处，找到一处水源。
岩壁下方，山泉水从岩缝渗出，滴滴答答汇聚成一汪清泉。
泉水坑有开凿痕迹，不知道是王家开凿的，还是上一任开荒者做的。
“够生活用水，不够给四亩地浇灌。”林河皱眉，心中思索怎么解决用水问题。
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笨办法，从山下挑水，一桶桶挑上来。”林河低语。
他知道挑水的笨办法是暂时的，种着四亩地，总不能每天挑水。
“先种一些耐旱的作物，能填饱肚子的。”
过冬的粮食剩下两百斤左右，七十斤是白米，剩下是番薯丝。
这么点粮食，撑不到明年开春。
所以，林河要先种出主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