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没几日,安宁便收到了这具身子的父亲,也就是楚闻远的传召。
来人正是楚大老爷的亲信,楚大,约莫四十来岁,面中还带着颗颇为明显的黑痣。面对安宁这位大公子,这位大管家态度一向颇为敬重,一路殷切地将人领到书房门口,说话间还不忘关心几句公子身子如何……
安宁只笑着点头,并未有过多言语。
然眼前的楚大却早已经见怪不怪,照常一脸乐呵呵的往前引着路。
作为齐州不小的富户,楚家在钱财这块儿自是不缺什么。一路走来虽不是处处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却也别具玲珑别致的风格。
就如原身记忆里,这位渣爹虽是商户不错,常日却颇有一番风雅调调,当然是真正的风雅,还是附庸风雅,就仁者见仁了……
一路走到书房外,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原是楚大夫人杨氏疾步走了出来,也不晓得究竟被里头那人说了什么,那张敷了不知多少层粉面的容颜上,照旧带着一如既往的难堪之色。
尤其这会儿见到自家“儿子”过来。
只见十五岁的楚子安一袭月色云纹锦袍,腰佩白玉绦环,身量纤长,面容更是十二分的俊秀,哪怕出身商户人家,一行一止依旧宛若古书中走出的士族公子。
然而瞧见这样的“儿子”,杨氏面上难堪之色却是愈发浓了。
紧紧皱了皱眉,杨氏刚想说开口些什么,却见眼前的儿子早已经大步跨过台阶。
晨起的微风中,只留下一句极为轻淡的“母亲”二字……
似是没料到这般反应,杨氏不觉怔愣了片刻,倒是身后的楚大管家,见此场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已经被下人合上的书房大门,这才对眼前的夫人开口道:
“夫人,您先请……”
态度看似恭敬,然而细听之下却并无多少实实在在的敬意。大庭广众之下,杨氏不觉捏紧了帕子,然最终却并未多言一句,而是在一众丫鬟的陪侍下大步离去。
而另一厢,简单问过安后,安宁却已经轻车熟路地坐在了下首。
“父亲……”
雕刻着梵文的黄花梨茶几上,袅袅檀香正缓缓向高处盘旋而上……
装潢格外精致的书房内,很快便听上首楚闻远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
“是安儿来了啊,身子可好些了?为父这一回来便听下人说起这事,怎的,病了这么些时日,可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话虽如此,熟知这个儿子的性子,楚闻远却是心知,若非是真的病得严重,这儿子又怎么会容许自个儿“休养”地这般久。
想到早前那一摊乱麻的生意,楚老爷不觉皱了皱眉,对着眼前的儿子堪称严肃道:
“安儿,为父早早便说过,安儿作为长子,这楚府,包括外头那些生意日后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至于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往后分上两间立身的良田铺子,有口饭在,你这个做长兄的再多照看些就成了!”
“安儿啊,如今世道如此,切忌妇人之仁,更是莫要长了这些人的野心……”
“亲兄弟,也还得明算账才是……”
眼前的楚老爷一脸语重心长,口口声声皆是为了这具身体好,要不是安宁通过系统早早得知了这人,早在数年前就将这些年手上的大部分私财,约莫好几万的银钱给了这具身体的二弟,楚子旭……
事实上,到头来,按照这位的打算,真正口袋空空的只有原身那位嫡亲弟弟……
呵!
耳边是老头子各种“语重心长”,轻抿着口中香茗,安宁连眉眼都未曾变过几回。
这鬼话,不说安宁了,就连原身自己从未信过这位便宜老爹。
虽说那几万的银钱之于楚家的偌大生意来说算不得太多,顶多也就鸡蛋跟母鸡的区别,更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就是了……
瞧着眼前面相斯文儒雅,眼中却不时露着些许精明的中年男人,安宁忍不住轻啧。
只能说这时代的男子,再是真爱,跟家族基业相比,啥也不是……
果然下一刻,还不等安宁说什么,便见来人已经自顾自地开口道:
“说来北地这阵子愈发不太平,眼见今岁寒冬愈发明显,为父原想着派楚三几人过去走上一趟,顺带再多囤积一些皮货,不知安儿意下如何?”
“父亲经营多年,自有您的章程,原本子安不想置喙,只……是孩儿认为,此次最该囤积的并非是这一样……”
说话间,安宁已经在案上,用沾湿的手指轻轻划上了两个大字。
“这……”
看清字迹的那一刻,饶是楚爹也忍不住瞳孔一缩:“安儿啊,你确定……”
“北越这些年虽羸弱,近两年又是内乱横生,但到底是五大宗国之一,底蕴不可小觑,这……可不能吧!”
最重要的是她们所在的大梁同北越本就接壤,齐州更类边地,若是那边起了祸患。
哪怕是商人,唇亡齿寒是何道理他楚闻远还是懂得的。
若非眼前的儿子素来靠谱,听到这等重磅消息,楚爹这会儿几乎要跳起来了。
没有理会对方过于惊诧的目光,安宁只轻抿着新换上的清茶,对着来人眉眼带笑道:
“父亲,你最该知晓的,群狼既已成势,又岂有空腹之理?”
尤其对面还是一只受伤且又势弱的美味羔羊。
看着大儿子笃定的神色,大白天的,楚闻远浑身却不觉泛起一身冷汗……
“对了父亲,这阵子儿子身子不适,外头那些事物注定不能为父亲分忧,还望父亲见谅则个!”
没有理会还陷在思绪中的渣爹,利落将手头上的包袱踢出,安宁这才脚步轻快的回到自个儿的小窝。
至于在她离开之后,主院那头有多兵荒马乱,安宁才不会管太多……
倒是识海内统子属实有些不大理解。
“话说宿主你弄这个干嘛?”
若论钱财,眼前的楚府已经足够自家宿主随意挥霍,衣食无忧了吧!
何况还是楚家的财产,便宜老头子?
对此安宁并未回答,只随意轻捻着手中的白玉棋子,仿佛随口般支着下巴呢喃道:
“话说,这阵子,西山寺的雪梅也快开了吧?”
“是呢!”还以为自家公子是因着心情不愉,想要出门散心,一旁的春兰忙不迭点头:“据说寺中苦戒大师佛法精深,又精通棋艺,自他来后,这寺中香火都没断过呢”
切,识海内统子不由翻了个白眼。
啥个香火,那可是山上啊,自家宿主是那等会劳动自个儿的人吗?
然而教统子意外的是,听过这一茬后,安宁竟当真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随后更是寻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包袱款款过去了……
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