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着面纱,偷偷摸摸,去了一趟兰府,给那阮玉琴又扎了几针。阮玉琴看起来恢复了不少,面色稍微红润了些。
原来是兰心堂特意花高价买了千年人参,研成了粉末,配上灵芝和当归,每日蒸燕窝时,洒上一点点,便有奇效。
阮玉琴永远是那副娇滴滴,软绵绵的样子,半躺在床上,虽然已是初夏,她依然遮盖得密不透风,只是从前的素色锦被换成了薄的。
阮玉琴大约是喜欢白色的东西,她自己成天披着发,也不妆扮,成天也不出门,只躺在屋子里,面色更白,一双眼眸乌漆漆的,透着一股一切都不在意的冷清。
床上的用品,都是素色的,屏风也是素色的,暗灰的底子,飘落着一大片白樱花,珠帘是珍珠串成,桌子上插花的瓶子,是素白的,也是冷冷清清的。我每次到这里来,都觉得浑身发颤,好像这里格外凉些。
阮玉琴照旧跟我道谢,兰心堂在门外和常云昇嘀咕半天,后面进来了,兰心堂顾不得我们在,坐在床边,抓住阮玉琴的手,温柔地道:“琴儿,痛不痛?你看你,额头都出汗了。”兰心堂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细心地替阮玉琴擦拭。
我正色道:“兰公子,阮姑娘的病,还须得隔些日子使银针扎几个穴位,其实这也不难。只是我如今不便出来,为了避嫌,你还是找别人比较好。”
常云昇看着我,兰心堂转过身来,一脸焦急,说道:“月小姐,其实你说的这个法子,从前也有大夫试过,但不知为何,他们扎过之后,总会有一些问题,琴儿不是犯头疼,就是肚子不舒服,所以也没有人敢给琴儿扎了。”
我微微一笑,说道:“月府已有重大嫌疑,我再过来,便是连累你们了。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公子可否一试?”
兰心堂立即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了笑,拱手道:“请姑娘赐教。”
我说道:“其实兰公子可以试一试,自己为阮姑娘扎针,就那几个穴位,你大可以先在自己身上做试验,依公子的聪慧,不出个把月,应能成功。”
常云昇一听,立即阻拦道:“这怎么可以,兰兄,你莫听墨渊的话,人命关天的事,不能马虎。”
我笑了笑,“兰公子自然格外看重阮姑娘的命,又怎会马虎呢?”
病榻上的阮玉琴此时开口了,说道:“心堂,月小姐也是为了我好,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就算真的死在你的手上,我也无怨无尤。”
兰心堂又走了过去,抚着阮玉琴的额头,说道:“琴儿,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真是磨叽,浪费我的时间。我长话短说,拿出银针,马上让兰心堂学习。当然,这就没必要在阮玉琴面前操作了。
我们移步到了一处偏厅,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兰心堂,才发觉他也是一个美男子,而且美得不同寻常,像是暗夜里的兰花,风流不自知。
我正准备亲自在兰心堂身上试验,常云昇忽然推开了兰心堂,站在我面前,说道:“墨渊,你用针扎我就行了。”然后他又对兰心堂说道:“兰兄,你就站在一旁看着。”
我和兰心堂都有些懵圈,这人怎么回事,还主动凑上来,要求拿自己当小白鼠?我不由得笑了笑,果真就取出一枚银针,让常云昇脱去外衣,又将袖子撩起,我对兰心堂说:“你看看,关节这里,有个穴位,扎的时候,力度轻一些,时间可以久一些。”
兰心堂认真地点着头,凑到常云昇的胳膊旁边,眼睛都瞪大了。我便为他做示范,轻轻一针下去,常云昇一点眉头没有皱。
我又取出银针,让兰心堂操作。兰心堂拿着那枚银针,对准常云昇的关节,一针下去,却是出血了,鲜红的血溅到了袖子上。常云昇惨叫出声,兰心堂说道:“常兄,抱歉了,你没事吧?”
我连忙用帕子按住了出血口,问常云昇道:“你还要来吗?”他带着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看了看兰心堂,说道:“不如改天吧。其实墨渊,你说的很简单,实际上一点也不容易,还是算了。正经连大夫都拿捏不到的力度,兰兄怎么可能真的几日便会了?”
我说道:“我只是告诉兰公子那几个穴位,也未必真的要他动手。再说兰公子没有把握的时候,也必不会让阮姑娘受罪的。”
兰心堂也想要继续了解,还有两个穴位,是在腿上的,我刚一说,常云昇便将腿上的束带解了,将裤腿高高挽起。我想不到他的脸挺黑的,但腿倒是挺白净。我便笑了,笑得脸都发烫了,常云昇抬头说道:“墨渊,你在做什么呀?”
我努力让自己止住了笑,便用银针扎腿上的另外两个穴位,很快也让兰心堂来做。兰心堂这次长进了些,倒是扎对穴位了。
常云昇才松了一口气。我又说道:“肚脐眼那里还有一个穴位呢。”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就不必示范了吧,就是肚脐眼下面一寸的地方,手法和先前一样。”我才发现,兰心堂居然脸都红了。
我将银针收了起来,叫兰心堂自己去买一副。常云昇慢腾腾穿好了衣裳。兰心堂再三感谢我,还要留我们吃饭。我哪里能多逗留呢?
我还是戴上了面纱,和常云昇从后门走了出去,心想以后兰心堂真学会了扎银针,我也不必亲自来了。
一个朝廷的官员,放着正室不理会,偏宠小妾,这样的人,还和常云昇走得很近,即使他们的爱情感天动地,我却有些不屑,我不由得噘起嘴来。
我和常云昇在马车上,常云昇忽然闹肚子疼,我感到诧异,总不会是因为刚才扎那几针,将他扎出问题来了吧?
我看他皱着眉头,捂着肚子,确实是很难受的样子,我说道:“要不我给你看看,你不会这么脆弱吧?”常云昇说道:“你不相信我吗?我真的肚子不舒服。你也不必看了,先送我回去。”
我一把抓过他的手,根本就没有问题吗?我想到刚才兰心堂扎他的关节时,是扎偏了,可能也是会有一点点影响。
不过,他不是不怕流血,也不怕牺牲的将军吗?我飞快地取出一枚银针,一咬牙,撩开他的袖子,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我立即一针扎了下去。
常云昇瞬间定住了,我这一针,扎得极是精准。当我将银针取出来,我便得意笑道:“这下应该好了。”
常云昇挤出一丝笑,点了点头。我可真是高手啊。过了一会儿,我又问常云昇还疼吗?他连连摇头。我说道:“如果还疼的话,我这里东西都是现成的,哪里疼,我都有办法,你放心好了。”常云昇说道:“墨渊,我刚才是想说,我是太饿了,饿得肚子疼,你不知道,我有胃疼的老毛病。”
我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不早说呢。常云昇委屈巴巴地说:“我是想看看,你能有多紧张我,谁知你就直接来了一针。”我尴尬地笑着,将银针放到一旁,脸上直发烫,我低了头,说道:“对不起。”
常云昇说道:“兰心堂从前,也是京中女子们追逐的对象。”
我有些诧异,兰心堂确实是风流,是一股阴郁温柔之中,不自觉流露的风流。我随口道:“那是她们没眼光,若是我,宁肯选秦有时,也必不会要兰心堂。秦有时才是真正的美男子。”
常云昇笑了,说道:“可是你看他的眼神——”
闹了半天,是在纠结我多看了兰心堂几眼啊,我已经算是克制了嘛。我确实喜欢欣赏美男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时间,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常云昇这是吃醋了吗?真是莫名其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