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惹过什么麻烦吗?”长谷川随意地问。
堺田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神略显闪躲,仿佛在衡量该说多少,随即转身背对着长谷川。
他低声道:“两周前,我们这里有位年长的病人——五反田先生去世了。”
“嗯,然后呢?”
堺田清了清嗓子:“五反田先生去世后,他的女儿村濑女士整理遗物时,发现父亲的劳力士手表不见了。”
“所以她怀疑是护理中心的工作人员拿走的,还威胁要报警?”长谷川若有所思地问。
堺田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是啊,闹得很厉害。村濑女士并不清楚到底是谁照顾过她父亲,但认为一定是这里的护理员。”
他顿了顿,“为了息事宁人,中心赔了她一笔钱,这才把事平息了。
“不过,有同事提过,私下见到卡洛斯戴过一块劳力士手表……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心里一直有些怀疑。”
长谷川眯着眼说:“有怀疑还留着他?”
堺田勉强地笑了:“看护中心人手紧张,辞退一个有经验的护理员并不容易。怀疑总归只是怀疑,我们也只能暂时用着。”
长谷川沉默地点点头。虽然记得自己也见过卡洛斯带劳力士,但这些不重要。
翻看病例记录时,他注意到卡洛斯之前负责史密斯的竟然是若林光司。
那个和失踪的菲律宾女孩妮可有交集的男人。
长谷川让自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在卡洛斯之前,照顾史密斯的是若林光司吧?”
“是的。”
“我现在能见他吗?”
听到若林的名字,堺田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似乎有些不安,沉默片刻后才轻轻叹了口气:“若林……五个月前辞职了。”
“辞职原因呢?”
“他的母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需要全天候照顾。照顾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护理员,自己家人也患上这种病,确实讽刺。”
“这边人手不足,他的离职应该很不方便吧?”
“是啊。”堺田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说实话,对他的离职我们倒也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
“若林他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人勤劳还会英语,对谁都很有礼貌,人缘好,老实说帮了我不少忙,就在2年前他开始负责史密斯后就变得有点怪。”
“有点怪?”
“有点让人……感觉……不安……我……我也说不清楚。”堺田摇了摇头,长谷川能感到惧意在盘踞在他的话里。
“那段时间,也是正好他的母亲开始出现症状,若林他也开始经常请假,搞得我很难做。大概是我找他谈话的时候语气太强硬。
“自此以后若林总是面带微笑,但那种微笑让人……有点儿发冷,而且性格也更是越来越沉默,大家也开始变得很怕他。”
“只是性格问题?这种人也不少吧?”长谷川平淡地说。
“不完全是……若林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按理说不该来我们这种地方工作……除非他有前科。”
“前科?你怎么知道的。”长谷川抬起头,似乎来了兴趣。
“他来面试的时候很诚恳,直接说过去自己因为参与电信诈骗坐过2年牢,并求我给他一份工作。
“现在诚实的人可不多,如果我过去有前科一定会想办法瞒着,绝不让人知道,他倒是主动开口。
“也是我们缺人,看他读过大学懂的也多,我也就录用了吗,结果头几年也证明我没看错人。直到……他去照顾那个英国人。”
长谷川暗自记下这些信息,准备离开时,多问了一句:“对了,这位史密斯太太,期间有来看过病人吗?”
堺田摇了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一次都没有。大概……外国人就是这么冷淡吧。不过护理费用倒是都按时转过来,从未拖延过。”
“那么,史密斯出院那天,她也没来?”长谷川接着问。
堺田的表情有些尴尬,语气中带着无奈:“是啊,出院那天,史密斯先生突然……清醒过来了。他自己收拾好东西,带着那个旧皮箱就走了,什么手续都没办。”
“没有出院小结,也没办理手续?”长谷川皱起眉头。
“他说话很清晰,行动没问题,我们也不好拦着。”堺田叹了口气,“我们立刻通知了玛丽·史密斯,她反应冷淡,只说一句‘知道了’。”
“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突然清醒也不是没有。但既然亲属放任不管,为什么不让你们拦下他?”长谷川冷冷地问。
“可不是嘛,我也舍不得这尊菩萨就这么走啊。”堺田苦笑了一下,“但对方既然主动放弃护理,我们也无能为力。”
“当时还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
“倒是有一件事,”堺田想了想,补充道,“史密斯那天的日语……流利得出乎意料。之前他偶尔清醒时总是说英语,那天却突然用日语交流。”
长谷川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下来,临走时还要来了若林光司的电话和地址。
走到看护中心门外,他停下来,掏出手机,拨通了玛丽·史密斯的电话号码。
长谷川决定试一试,看看能否从这个所谓的”史密斯夫人”那里得到更多线索。
电话嘟声响了几声,长谷川脑子里正回忆已经丢下多年的英语口语,组织语言如何告知对方有关史密斯的死讯。
没几秒,电话接通了,另一端传来一个冷淡而低沉的女声:“你好。”
长谷川愣了一下,迅速恢复镇定,用礼貌的语气说道:“我是m县县警的长谷川。请问您是玛丽.史密斯女士吗?”
对方沉默了几秒,声音依然冷淡:“是我。”
长谷川稍稍停顿,调整了语气,尽量缓和地说:“抱歉打扰您。我们最近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遗体,根据调查……死者可能是您的丈夫,约翰·史密斯。”
然而,对方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悲伤,只是简短地说:“我知道了。”
这种冷淡反应让长谷川心生疑窦。他试探性地问:“您……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过世的吗?”
“他已经走了,我知道这些没有意义。”她的语气中毫无情感波动,随后又问,“警官,现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个问题让长谷川愣住了,他犹豫片刻,反问:“奇怪的东西?您指的是?”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算了吧,我只是随便问问。”
“尸体的状态确实有些特别,但电话里说不清,最好能和你当面谈谈。”长谷川含糊地回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仿佛她正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对方低声道:“我最近不在英国,有点忙……”
“那……请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来认领遗体?”长谷川稍稍提高了音量问道。
“我不会去,这几天我会派代理人来处理。”
就在此时,电话那端隐隐传来了电车报站声,长谷川仔细一听,那是日语“金泽站”的提示音。
长谷川正想再问,对方却突然结束了通话,只剩下忙音在耳边回响。
他缓缓收起手机,眉头皱起,心中浮现出一连串疑问:这个“玛丽·史密斯”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