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那道炙热又带着担忧的目光,宁渡微微侧眸正好与南絮四目相对。
霎那间,他的瞳孔盛满惊诧之色,不顾浑身伤势他强撑着起身挡住了黑衣人的视线,“今日……我即便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虎口裂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潺潺冒血,以至于太过湿滑他握不住剑柄。
他只能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将手掌全部包起,再重新握剑。
小圆和夏禾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南絮却清晰看在眼中。
他强撑着起身竟是为了护住自己,不让自己被那黑衣人所发现。
这是为何?
明明素昧平生,明明自身难保,他为何这么做?
望着那虚弱不堪却又顽强伫立的身影,南絮捂着心口,眉头越皱越深。
心口处的钝痛慢慢加重,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而去。
此时,黑衣人离男子仅有三步之遥,只要几招便可取走他的性命。
若不阻止,一切就都完了。
南絮闭上眼,高喊一声:“救人。”
既然无法做到见死不救,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至于往后会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寒光冲着黑衣人的门面而去。
黑衣人正沉浸在即将完成任务的喜悦中,一时没防备,被若云刺中右边胸口,顷刻间血流如注。
他睁着一双杀意腾腾的眼,想要看清是受何人所伤。
可来人同样一身黑衣,除了知晓是个女子还有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再无法辨明她的身份。
他捂着伤口退了三步,“阁下为何多管闲事,可知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
若云的嗓音比平常沉了几分,“江湖人士,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救,有何不可?”
黑衣人没有相信她的说辞,而是望向她身后的马车。
方才呼喊着‘救人’的声音就是由里传出,那是谁家的马车。
可惜夜色正浓,他竟无法分别。
心有不甘地看向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宁渡,部署这么久,好不容易即将完成任务,没想到危急时刻会出现一个多管闲事之人。
“姑娘,三千两银子,你当做没看到,如何?”威逼不成那就利诱。
若云收剑,冷冷扫了他一眼,“本姑娘近日吃斋念佛,见不得杀生,既然遇到就不会袖手旁观,若再不离开休怪我下狠手。”
“你......简直冥顽不灵。”黑衣人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与宁渡一战,他早已负伤,如今又挨了一剑,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女子的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
深深看了女子一眼,他足尖一点掠上屋顶,霎时消失在街道上。
若云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指,暗处一道身影立即追踪而去。
确认已经安全,南絮才撩开车帘问:“他伤得如何?”
若云俯身稍稍检查一番,摇头道:“伤势极深,恐有性命之忧。”
“我带他回妇好堂医治,你留下清理现场。”南絮将马车门打开,让若云将人抱入。
若云点头,目送着马车离去,开始清理现场。
绝不能留下有关小姐的任何行动轨迹,否则小姐性命危矣。
妇好堂。
沈肆洗漱完毕,正打算熄灯就寝。
忽然,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这个时间点,不是主子去而复返就是患了急症的病人。
披着外衣,三步作两步跑到大堂打开大门。
看清是南絮,他担忧不已,“主子,可是出了事?”
“沈肆,帮忙将马车上的人给抬下来。”
南絮掀起车帘,沈肆为主,夏禾和小圆为辅,三人一同将宁渡抬入大堂。
“马车上的血迹有劳你们清理一下,我先救人。”南絮快速取出急救药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有序摆放好。
有用来缝合伤口的弯针,还有类似于现代的医用镊子,都是她画图让工匠打造出来的。
羊肠线难以提取,她所用的缝合线是用蚕丝所制成的细线。
一切准备就绪,她给双手消完毒,“小禾,剪开他的衣衫。”
鲜血直流,浑身血迹,伤口定然不少于四处,用脱衣的方式太慢了。
“好。”夏禾手持剪刀,在小圆的帮助下除去宁渡身上的衣物,只留下一条亵裤。
等待麻药起效的过程太久,南絮没有选择,只能直接缝合。
此时的宁渡意识逐渐消散,眼前略有些熟悉的脸庞也逐渐变模糊。
南絮俯身对他说:“你叫宁渡是吧,我能救你但没时间等麻药起效,你可还能忍?”
宁渡无力点头,只是眨了眨眼睛,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能忍。
五处伤口,从缝针到包扎完毕一共用了大半个时辰。
留下备用药物,她吩咐沈肆,“夏云和夏雨是女子多有不便,只能麻烦你照看着他了。”
沈肆应下,“好,已经很晚了,你快些回去吧。”
他知晓她的身份,是南家嫡长女也是定安侯府的世子妃。
高门大户规矩多,晚回是要遭人非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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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归一阁的时候已是明月高悬。
小圆备好温水和贴身衣物,“世子妃,可以沐浴了。”
“好,你去门口守着。”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南絮缓缓站起,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褪去身上的衣物,走向屏风后。
榻上,肖蘅面色绯红,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这女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想想房中还有男子在。
泡在温水中,满身疲惫尽数消失,南絮情不自禁地哼了几句:“我会用手中的线为你缝原,陪你看日升月潜,陪你看沧海变迁,陪你一字又一言,谱下回忆的诗篇,陪你将情节改写,陪你将八荒走遍......”
南絮的声音很独特,不是男子喜欢的娇媚婉转,也不是贵女应有的温婉端方。
她的歌声似高山之雪,清清泠泠,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肖蘅微微转身,半撑着脑袋看向屏风后。
幽深的眸底多了几分锋芒,如此缠绵悱恻的词,她是为何人所写,又是为何人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