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安跟着坐在地上,从袖中又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取出药,亲手给他喂过去。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各自心有所想,回忆起一些过往。
孟云谦从小成了孤儿,被乔将军收为义子。义父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
乔若安同沈知州是青梅竹马,同他又何尝不是。
可乔将军只将他当亲生儿子,乔若安只把他当作亲哥哥一般。
而他自己却喜欢上乔若安。早就看出乔若安喜欢的是沈知州,他只能把这份爱埋在心底,默默守护她。
后来这份感情被乔将军暗中发现。义父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在他看来,这就犹如自己的一对亲生儿女相爱了一般,令他难以接受。
为此事,乔将军还特意给他安排别的女人,心道云谦只是从小都只和若安在一起才会这般。
后来沈知州从边关带回来一名女子,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要娶她为妻。
对这件事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孟云谦。他觉得自己总算有点机会了。
沈知州娶了别的女人,他只要好好对安安,她总有一天会爱上自己吧。
可当他心怀期待同乔若安表明心意后,对方拒绝得毫不犹豫,甚至哭着说她一直当他是亲哥哥,只想和他做兄妹。
即便得知沈知州已经心有所属,乔若安依旧不撞南墙不回头。
后来她即便做妾也要嫁进临安侯府。
孟云谦虽然心灰意冷,可只要乔若安过得好,他也就安心了。
但三年过去,她身上的哀愁越来越重。沈知州一点没有和她日久生情的迹象,反而矛盾愈演愈烈,两人连见个面好好说句话都难,更别说同房了。
她在沈老夫人的逼迫下,再次用手段想和沈知州生个儿子。否则她在侯府的日子会愈加难过。
结果并不尽如人意,那次算计后,她很快来了月事。
乔若安为此事在他面前委屈得痛哭。她生气怨恨却又极不甘心。而他如从前一般,不停地安慰她,告诉她自己会一直陪着她。
那晚两人都喝了许多酒,兴许都是故意喝醉。
最后的结果便是他帮着乔若安得到一个儿子。她在侯府的日子好了起来。虽然和沈知州的关系依旧冷淡如霜,但她在侯府的地位无可撼动。
而自己依旧只能作为她的兄长,默默守护。
两人都回忆半晌后,乔若安禁不住哭泣,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低声哽咽:
“大哥,我虽然现在依旧好不甘心,可我后悔了。若是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嫁给沈知州。我对不起你。我好舍不得你,寒川也舍不得你。”
她说得极为压抑,连胸膛的起伏也显得断断续续,仿佛胸口压着一块巨石。最后几句话几近无声。
两行热泪滚落,神色悲痛懊悔,目光中盈着几分孟云谦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情愫。
孟云谦很诧异,这么多年来,乔若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而他也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这般情意。
以前她总是对他们之间的事三缄其口,从不主动提,也不许他多言。
如今听到这番话,他只感觉快要死去的身体仿佛被灌入灵泉一般,丝丝泉水滋养了五脏六腑和七经八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他不禁激动地伸手,颤颤巍巍,却极为有力地抓住乔若安的手,遮掩在衣袖之下。
凑近她耳边沉声道:“安安,有你这番话我就知足了。你放心,我会回到你和寒川身边。我一定会回来,哪怕只能一直在暗处默默守护你们。”
这番深情本该感人至深,可乔若安此刻只觉得心力交瘁。
她清楚孟云谦的性格。他不会甘心就这般与寒川和自己相隔千里,此生不复相见。
“大哥,你要做什么?你别乱来。”
乔若安问得很痛苦,似乎知道问了也没用。
“安安,我会想办法很快回来找你和寒川。”原本死气沉沉的孟云谦突然说得很激动,紧紧抓住她的手。
乔若安满脸痛楚,心仿佛在被撕扯。她紧紧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那般痛色逐渐消散,神情变得空洞,声音也空幽幽的:
“你一个人好好活着吧。何苦再回来找我,反正你也做不了什么。”
孟云谦血污的脸上泪水滑落,那双深沉如墨的眼里凝着浓厚的情意,只是深重得像黑夜里的浓墨,看不真切。却仿佛铺天盖地。
“我也舍不得你们。”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笑比哭还难看。
乔若安嘴唇动了动,还想再劝劝他。可看到他那双情深意重的眸子,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她空洞的神色转而变得生无可恋,垂下眼眸,长睫颤了颤,低声喃喃:“可你已经是流放的犯人,乔家也不复当初。你不能让人知道……”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像不存在一般,不会影响到你们。”
乔若安方才刚收住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嘴里魔怔一般地呢喃:“不存在,呵呵,不存在……”
“对,同以前一样。哦不……就完全隐在暗处。”
乔若安眼底划过一丝晦暗的光,突然讥笑一声,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别人。没有再说话。
孟云谦但凡想要见她和寒川,如何能做到不存在。他一个被流放的犯人,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寒川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很多时候无意间表现出的反应迟早会引人怀疑。尤其尹惜柔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没准早就心有猜疑。
只有孟云谦真的消失了,寒川才会安全。
乔家现在日落西山。皇帝这些年本就对乔家有所忌惮。一时半会儿乔家都别想轻易翻身。
她只有寒川了,寒川一定不能出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乔若安抬手为孟云谦拨弄面前散乱的头发,动作和神色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声音也含着不加掩饰的关爱:“大哥,我给你准备了最好的伤药,你都用上吧。在路上会少受许多苦。不用总想着回来找我们,好好照顾自己。”
孟云谦握住她的手,含泪笑着点头。明朗的笑容衬得那张血污的脸有些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