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晔心头一沉,额头贴在地上。
其他官员更加傻眼。
到底什么情况?
皇帝突然来荆州就不说了,怎么刚来就把黄家给抄了?
“陛下恕罪,臣不知何事触犯天威?”黄晔颤抖地说道。
“不知道吗!”李彦面色铁青,语气如剑一样锋利,“你认为朕抄了你黄家,手里没有你的账本?”
黄晔面色苍白,这深秋的季节,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
“三十万亩地!你黄家的三十万亩地!自家今年就留了六十万石!准备了两百万石投放进入市场!等着朕拨的这笔钱到了,高价卖给朝廷!”
“陛下,冤枉……”
“你管家都招了,账本也在朕这里!你亲笔写的账本!”
“臣也是为了朝廷,听闻荆州有粮食危机,赶紧将家中粮食取出……”
李彦打断了黄晔的话:“所以派人去放贷,利息三倍!是不是!”
“冤枉,陛下……”
李彦伸出手,刘文静赶紧呈递过来。
李彦一把抓住那些账本,扔到黄晔头上:“自己看!自己看!”
黄晔吓得只能高呼:“陛下恕罪!臣一时鬼迷心窍!”
“拖下去砍了!哦不,就在这里砍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陛下!”一个官员出列,“臣认为黄晔有罪,但罪不至死,若陛下赏罚不明,恐怕人心不服。”
李彦却没有理会他。
一个禁军走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像提起一只老鸡仔一样提起黄晔,拖到一边,不等黄晔多求饶,一刀砍下去。
血水喷洒了一地,脑袋在地上打滚,无头尸体歪在一边。
所有人都懵了。
李彦这个时候,才看着这个出来的官员,问道:“姓甚名谁,什么官职?”
“臣杨延庭,江陵县县令。”
县令一般由吏部提名,宰相批准。
四品以上的官员,才需要到皇帝这里,例如太守的任命,都需要呈递到皇帝手中做最后的批复。
李彦不认识杨延庭是正常的。
“哦,你刚才说人心不服?”
“是的!”杨延庭面色坚毅,语气深沉。
其他人见状,都忍不住对杨延庭极大的敬佩。
“如何个人心不服?”
“黄晔的田是黄晔买的,是他自己的田,与多少无关。黄晔高利息放贷的确有错,但民间现在绝大多数都是高利息,陛下可以严惩他,但不应该杀他,而且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杀!如此这般,天下俊杰之士会如何看待陛下呢?”
“会如何看待朕?”
李彦也不作答,只是不断地问。
这也是帝王权术之一。
不要跟着别人的节奏去回答,要不断地反问,让对方回答。
“他们会认为陛下残暴不仁,那些有志匡扶社稷的清流名士,不敢再拱卫在圣主周围,朝堂上真心作为的人,也将陆续离去。”
“放肆!”太守宇文寄怒斥道,“你口出狂言!”
杨延庭一脸大义凛然地说道:“下官一心为国,真正的忠臣不是阿谀奉承,而是敢于直谏!君王也有犯错的时候,做臣子的,应该站出来,纵然身死,也在所不惜!”
他气势十足,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刚才的惊恐情绪潮水般褪去,席卷而来的激动、亢奋。
那一刻,他们在杨延庭身上仿佛看到了圣光!
牛逼!牛逼!牛逼!
杨延庭立功了!杨延庭立功啦!
不要给狗皇帝任何机会!
伟大的圣人门徒!他继承了儒家的光荣传统!圣人、亚圣、诸先贤,在这一刻灵魂附体!
代表了儒家搅屎棍悠久历史和传统!
杨延庭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不是一个人!
宇文寄立刻跳出来,义正辞严地高呼:“陛下,杨县令言辞虽然有些过激,但他说的也有道理,黄晔有罪,罪不至死,赏罚有度,才能使天下归心。”
其他人见气氛已经炒起来了,连忙跟上:“陛下,臣等一片赤诚之心!都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
“顾冉。”
“臣在。”
“粮食投放如何?”李彦问道。
“回禀陛下,尚未开始投放,许多商船都停靠在渡口。臣有罪,是臣的失责。”
“知道为什么?”
“臣没有做好。”
“你不知道为什么,朕告诉你!”李彦一只手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用力在桌上敲打,也用力地说道,“你来的这个地方,依附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子太多太多!它们联合在一起,只要一有机会,就张开獠牙,他们勾结在一起,整天喊着为了朕的社稷,为了天下苍生!但他们却贪婪地啃噬血肉!”
顾冉脑子一片空白,他知道荆州的水很深,他打算一步步梳理。
岂料皇帝突然出现,突然出现还突然把黄晔砍了。
突然砍了,还突然说了一大堆这种直白甚至赤裸的话。
“朕说的对不对,监利县令张应!”李彦那如同利剑一样锋利的目光瞬间落到了人群中的张应身上。
张应就跪在那里,额头贴着地面,一直瑟瑟发抖。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去那个狗屁驿站过夜!
更不会为了吃烤鸭就下楼!
就算下楼,也绝对不会跟那个人说话!
就算说话,那一定跪着说天下间最好听的话。
就像散户们回忆起往事,一定不买这个,一定买那个!
其他人的目光都顺着皇帝的目光落过去。
刘文静几步就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张应,提着他的衣领,便将他拖了过来:“你不能吃了陛下的烤鸭,喝了陛下的酒,现在不说话了,做人不是这么做的,对吧?”
张应被扔在李彦面前,连忙用头撞地:“陛下!臣不知道是陛下莅临!臣不知道!臣有罪!臣有罪啊!”
“你当时怎么跟朕说的来着?”
“臣有罪!臣有罪……”
“教他好好说话。”李彦看了一眼刘文静。
刘文静一把提起张应,抽了几巴掌,张应这才回过神。
李彦指着南郡太守宇文寄和江陵县令杨延庭,对张应说道:“你当时说南郡太守、江陵县令,手里都囤积有粮食,就等着粮食价格再高一些!而你,从中赚了钱,还会孝敬他们,是不是?”
宇文寄和杨延庭一听,顿时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