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老王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后山的方向，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却还是死死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方向，就好像是不甘心闭上眼睛一样。
“杀、杀、杀了她！”
交代完最后一句，老王咽了气。
再一次看着一个老头死在了我的面前， 这种难过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就好像是有人捂住了我的心脏，沉闷的连喘气都要张大了嘴。
“老王？”
我小声喊了他一句，可直到师伯和老仙的脚步声响起，也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回应。
“帮助狐妖囚禁那些阴魂这么多年，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还能救你一命，你倒也是命大。”
“胡二姑呢？”
“跑了。”
我抹了一把脸，不想让师伯看到了之后又嘲笑我，回道：“那些阴魂不是胡二姑给囚禁起来的吗？”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沉默的看着师伯，“那你知道什么？”
“胡二姑再有本是，也不可能一个月跑回老宅子一趟去换个纸人吧？”老仙说。
“什么意思？”
“那纸人上被下了一种很恶毒的禁术，只要将阴魂封印在其中， 里面的阴魂就要日日夜夜遭受阳火焚身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世不得超生。”老仙说：“但是那纸人终究是凡纸所做，放在那种阴冷潮湿的地方免不得要受虫蛀发霉，可你看到的纸人不都是崭新的吗？”
听老仙这么一说，我和邓妤上山的时候，那些纸人好像还真的都是新的，就好像刚挂上去不久一样！
“这老王头，每逢一月就会上山把那些发霉受潮的纸人更换一下， 不然你以为是那胡二姑闲的没事干每个月都往老宅里面跑吗？”
看着老王还圆瞪着的双眼，一时间我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因为我是亲眼看见老王在祭拜老宅里的那些野鬼的。
老仙在我耳边说：“这世上多少的人，一边在做着伤害别人的事情的同时，一边还怀着愧疚，不信你且看看那些拜佛的人， 有多少是在拜佛，又有多少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你们人啊……”
后半句话老仙没有说出来，但是却摇了摇头。
我说：“你要不把邓妤还给我吧。”
他瞥了我一眼，“干嘛，老子好不容易借着丫头片子的身子走两步，也碍着你什么事了？”
“老王的尸体总不能任由他躺在这里吧？”我说：“还是劳烦您老仙陪我跑一趟，让他入土为安？”
老仙登时就苦起了脸，“去去去，这种事怎么能劳烦我老人家？”
说起老王的尸体，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我给忽略了，七爷当年是独自留在祖师庙中的，那他的尸体最后去哪了？
村民们要是路过祖师庙也肯定会发现七爷的尸体，但是他们却根本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
要不是因为老王，我险些把这件事给忽略了，想到这我立刻把事情告诉了师伯，谁知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在乎师弟的老头，再听到我的话之后竟然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再没有了其他的表示。
我犹豫了一下，“师伯，你不想知道七爷的……在哪里吗？”
“谢崔云那是自讨苦吃！”他冷哼一声，调转脚步进了祖师庙，可是我看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都有点颤抖。
“你师伯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当年不是要杀你，不还是把你留了这么大？”
“老王的尸体……”
我的话还没说完，邓妤忽然一阵抽搐，喉咙里发出类似于打嗝的声音，却不响亮，就像是青蛙叫一样，随后睁开了眼睛。
“陈难？”
我点点头，“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要是不记得，我还得她重复一遍。
邓妤应了一声，“记得，老仙的道行高，我还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行，那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
“让老王入土为安。”
我和邓妤一人托着老王的一头走进林中，别看老王挺瘦弱一个老头，但是真搬动起来，还是有一百来斤的，一直走到气喘吁吁的时候，邓妤问我要走到什么时候，干嘛不随便找个地给老王埋了。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宅，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应该还是愿意守着老宅的吧。”
老宅的周围都是野草，我在宅子附近寻了个位置，其实按道理来说这宅子已经成了凶宅，葬在这附近的人都不会太好，但是奇怪的只有这一点的位置，就好像是天生为守护这里的人准备的一样，魂魄安葬在此处，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安葬好老王，邓妤问我，老王就这么在村里消失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不会来找吗？
远处的陈家庄里还有几处闪烁着灯火的房屋，我说：“放心吧，这陈家庄里的人可是比你还精明着呢。”
当年遍地死尸多大的阵仗，同时消失的还有我和我娘以及谢七爷，七年之后我回来了，他们竟然对此不闻不问。
他们的心可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而且承受能力好得很。
看着老宅，我寻思着老王临终前说的话，他说找到胡二姑的尸身，杀了她。应该指我们只有找到胡二姑的尸身，才能彻底杀了她，又指着老宅的方向，十有八九是想告诉我，胡二姑的尸身就藏在老宅之中。
“我们去老——”
“小子，你师伯喊你回去！”
我和邓妤回头，刚一转身，一个灵巧的耗子就抓着我的裤腿跳到了我的肩膀上。
“现在？”
“当然。”
犹豫的看了一眼老宅，我说：“要不然等会儿吧， 我想先去老宅子里看一看，老王临死之前告诉我，胡二姑的尸身很有可能藏在老宅里。”
没想到老仙一反常态的说：“不行，他让你现在就回去，有事情要交代你，等会要是见不到你人，他走了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
“但……”
“没有蛋，赶紧走！”
我怏怏的看了一眼老宅，只得带着老仙下山。赶到祖师庙的时候，师伯正站在祖师像前负手而立，庙里的灯火并不是很旺盛，他半张脸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异常的晦暗。
很少见他有如此肃穆的时候。
其实我更怕他跟我说七爷的事情。
那是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无能为力。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为什么当初死在祖师庙的不是我。
“师伯。”我低低喊了他一声，算起来我跟他也有一年多没见了，七年来他上山的次数屈指可数，也许压根就不在乎我在山上是死是活吧。
师伯没有动作，声音还是像往常那样的严厉，“阴阳珠呢？”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直到他又问了一遍，这才答道：“被胡二姑抢走了。”
他冷哼一声，“虽然你是我师弟的弟子，但是这么多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除了光长个子， 脑子和本事一个都没长！”
“十天之后，来东大街找我。”
“啊？”
听到师伯的话，我愕然抬头，“师伯，你要留在盘岭吗？”
很好，师伯又没回答我。
夜色已深，我们一行人在祖师庙中将就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被邓妤摇醒了，她慌慌张张的看着我，急道：“陈难，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给忘了？！”
我睡的一阵迷茫，愣了片刻之后问：“什么事？”
“我哥啊！我哥呢？！是不是被胡二姑给带走了？！”
草！这几天我们的注意力一直在老王的身上，竟然把把柳宁给忘了！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师伯早就已经离开庙中，老仙也不在，十有八九是跟着师伯一起走了。
“现在怎么办？去哪儿找我哥啊？”
“你这么一问，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认真的看着邓妤，脑袋却狠狠挨了他一下，“你别光说啊，老王临死之前没跟你说我哥去哪儿了？”
我摇摇头，“没有，不过他指了宅子的方向，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邓妤皱着小脸，“要是我们还碰到胡二姑怎么办？”
“那就跑呗，还能怎么办？”
收拾好我们来时的东西，我给祖师爷上了几炷香，随后和邓妤一起前往老宅。路上碰见村里人，问我去哪儿，我随后说了句回城里，知道我要走，村里的人就跟松了一口气似的，村长甚至还笑眯眯的把我们给送到了村口。
一直到走出去老远，还能看见这老头兴奋的朝着我们挥手呢！
假意上了山，看着村长回去以后，我带着邓妤绕了段路，偷摸的来到老宅面前。
一切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老乞丐的突然失踪，更没有人会对他的失踪起疑。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白天来到宅子里，没了夜色给他蒙上的一层阴影，宅子里的一切只显得十分的破败，但并不恐怖，地上还有纸钱燃烧的灰烬。
我和邓妤分头行动，她去东厢房，我去西厢房，最后在后花园里回合。
找起来倒也不难，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宅子里的什么床啊柜子的早就被搬空了，每个房间里都空荡荡的，除了还在飘摇的蜘蛛网，什么都没有。
一直到来到后花园，邓妤满脸苦相，“我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