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兄!”
那个背影就是赵文磊,他逃得很快,几个穿梭就越过了林子,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过神来已经身在某处山谷,股间流水早已干涸,只剩嶙峋的乱石。
赵文磊十分灵活,进入山谷后不久我便追丢了他,“他要去哪?” 我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
“哗啦”,细微声响传来,我下意识抬头,眼神却是黯淡了,原来是麻雀。
刚准备收回目光,突然瞳孔骤缩,我忙不迭向前跑去,在一块大石前停了下来,忍不住惊呼:“化石!”
眼前的石头上,积尾狭长的鱼正保持着游动的姿态,哪怕过去漫长岁月,鱼鳞依旧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侧鼓起称为鱼鳍的东西,竟然是身子的数倍,远远看去就像是翅膀。
“鱼儿长着翅膀。” 导师这句话在我脑海浮现,难道说导师带领的考察队来过这里?
我心神一震,沿着山谷继续前行,过了近半个小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黑幽幽的深不见底,不知为何,我仅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莫名烦躁。
“要进去吗?” 我点了根烟,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山洞外一个红色的东西让我有些眼熟,是张新的手机,他今年本命年,特意换了个红色手机壳,让我印象深刻。
我连忙打开手机,虽然电量显红,但好歹还有电,初始页面是他和赵文磊的聊天界面,我从上往下翻,都是很正常的内容。
直到四天前,赵文磊说了句:“我在汉达山谷等你。”
汉达应该就是这个山谷的名字,一天后,张鑫回道:“我到了,你在哪?”
过了三小时,赵文磊回复了两条语音,语音间隔了五分钟左右:
“不要进洞,不要进洞,不要进洞!”
“快进来,快进来,快进来!”
仅几分钟,态度却截然相反,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赵文类有这么大变化?
“进去看看。” 我扭头望向山洞,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洞内很黑很空旷,但手机电筒照射的光只有几米的可视距离,我壮着胆子前行,过了半个小时依旧没有丝毫光亮。“吧嗒吧嗒”,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出让我的心骤然提了起来,用手机四处照了照依旧黑沉沉一片。
就在这时我突然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手机滚落在不远处,“卧槽这什么运气!” 我暗骂了一句,伸手去捡手机,确认手机没坏后这才松了口气。
正准备息屏时,我看到屏幕中倒映出两颗苍白的眼睛,我猛的扭头差点大叫出来,干巴巴的、毛茸茸的,不对,这是牦牛,是牦牛尸体!
我平复了一下心绪,眼前硕大骨架的牛尸干瘪得过分,不仅如此,而且牦牛肚子被剖开了,我仔细观察疤痕感到诧异,奇怪,牛肚子上为什么有缝合的痕迹?
尸骸腹腔里空荡荡的,整具尸体除了骨头就只剩下皮以及一滩粘液 。
“吧嗒吧嗒”,古怪的声音再次传出,我举起手机,黑暗中反射出一个个幽暗光点,距离我最近的光点就在两三米外,仔细一看,这些光点竟是眼睛,牦牛的眼睛。
这怎么会有这么多牦牛?
我浑身僵硬,就像被猛兽盯上,幸好这些牦牛对我很快便失去了兴趣,伸出舌头继续舔食石头。
许多动物为了获取身体所需的盐都会舔食石头表面的盐分,我刚觉得正常,但下一秒就不正常了,牦牛们直接将石头吃了,哪怕是大块石头,牦牛也将其碾碎直接吞了下去,丝毫不见停止。
动物为了补充盐或促进消化有食石症不假,但这食用量过于惊人了,这和导师说的话一样,牦牛爱吃石头!
我强忍心头震惊,突然感觉脚下有些滑腻,低头一看,是某种未知的粘液,空气中传来异香,这味道竟和之前两位师兄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我抓紧手机朝着粘液尽头照去,这才看到不远处有头牦牛浑身抽搐,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肚子里有粘液不断淌出。
一抹红色映入眼帘,我突然发现张鑫的手机在我刚才摔倒时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流动的粘液已将其浸透。
我捡起一块扁长的石头试图将手机从粘液中慢慢推出来,可下一秒手机突然短路冒烟,芝麻大小的火星跳出,几乎瞬间粘液开始熊熊燃烧,不到片刻牦牛便被烧成焦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牦牛肚子里滚了出来。
这时还不等我反应,周围越来越多牦牛抽搐,身下异常的粘液在不断喷涌,牦牛们发出痛苦的嚎叫,很快便没了动静。
一阵稀酥声后,我悚然地望着眼前一幕,牦牛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竟是裹满粘液的 “人”,没有头颅,以双乳为眼,肚脐为口,也不全是身躯,有些牛肚中则有头颅飘出,静静悬浮在空中,男女老少容貌各异。
看着这些 “人”,联想到牛肚上的缝痕,我脑子里冒出想法,是有人将他们缝进去的,部分动物胃肠道不适也会食 “人”,这些人被塞进了牛肚子,牦牛胃肠道能好才怪了!
我站在 “人群” 中,他们视我无物,直向山洞深处走去,有如朝圣。
“徐师弟,不想去看看吗?”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吓得我一激灵,我僵硬地扭头,看见了熟悉的面容,脸色大变,“赵…… 赵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眼前的赵文磊只剩一个漂浮着的头颅,他笑了笑道:“徐师弟,我等你很久了,赶紧走吧。”
“去哪?” 我问。
赵文磊望着洞穴深处,意味深长道:“真正的香格里拉。”
“真正的香格里拉”,理性告诉我不能再深入了,但冥冥中仿佛有某种召唤让我本能地想要迈步,赵文磊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
许久,我做出了决定:“走吧。”
赵文磊似早有预料,主动飘在前面为我带路。
“这些长得像刑天的生物以及这些头颅……” 我组织一下语言,望向只剩脑袋的赵文磊,“还有赵师兄你,怎么回事?”
“我们都是人,只不过与成为炎黄子孙的人不同。”
说到这,赵文磊顿了顿,“我们勉强算是刑天子孙,这一脉有两个分支,无首族和飞颅族。”
这是我第二次听说这两个种族,第一次还是十五岁那年,我敏锐地抓到关键词 “勉强”。
赵文磊望向前路,洞壁两侧有火把燃烧,依稀可以看见充满原始气息的壁画。
“我们与刑天流淌着同样的血液。” 我抬头望去,被壁画内容深深吸引,前几幅画描绘的是一场战斗,可以用《山海经?海外西经》中的一句话概括 “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帝” 指的是黄帝,这场战斗显然是刑天败了。
但让我重点关注的是壁画的后半段内容,在家喻户晓的神话中,刑天失去头颅后魂魄不灭,遂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极具人们歌颂的反抗精神。
可壁画上却是神话另一个版本,刑天失去头颅后,双乳化为目,肚脐变口,是黄帝对于叛逆者的诅咒。黄帝斩掉刑天头颅后,完整的刑天从此有了两股意志,一个在其身躯,一个在其头颅。
想要成为真正的刑天,其中一股意志便需要将另一股意志吞噬,但两股意志力量相差无几,谁也奈何不了谁,从此刑天陷入了无休止的自斩。
直到很久以后,两股意志不知为何达成了某种一致,远离了黄帝所在的中原地区,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藏区高原,而且不久后他们竟都放弃了对自己拥有部分的掌控,二者合一,完整的刑天陷入枯寂。
岁月流转,刑天的血肉开始分裂,演变出了现在的无首族和飞炉族。
简直是匪夷所思,看完这些我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生物演变竟然能以这种方式,这不科学!
赵文磊笑容玩味:“在人类认知之内的才叫科学,但不可名状的未知更多,不是吗?”
我想反驳,可看着只剩脑袋而且悬浮在空中的赵文磊,一切语言都显苍白。
悄然间,山洞已经走到了尽头,一扇巨大的青铜门横亘在眼前,众多无首族和飞炉族已经聚集在了门前。
伴随着猛烈震动,青铜门缓缓打开,“轰”,骤然天光大亮,眼前的画面让我心中所剩无几的对于现代生物科学的信仰彻底粉碎。
人类能有多高?两米或三米也就是极限了,但眼前矗立的这具骸骨,仅仅是呈盘坐状态就有近百米高,骨骼形态可以说是人类等比例放大。
早有人证明人类现在的骨骼状态与分布是无法支撑过于巨大的体型的,但眼前看到的告诉我,那不重要了,这就是刑天,伟大的战神刑天!
赵文磊眼神充满狂热:“祭祀开始,献上属于自己的一切,恭迎他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