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冷劲的刀锋朝着自己直劈而下,霍云川也不躲闪,坦然地闭着眼,似乎在等候一切。
蓝瑶眯着眼揣着双手看着,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白榆手中的短刀一闪,血光之间,殷红的血一滴滴散落在水中晕开,水面起了雾气,映照的就好像雾气都变成了红色一样。
霍云川表情依然平静,不紧不慢睁开了眼,目光落向了手腕上清晰可见的那一道伤口。
伤口几乎是蔓延了整个手腕,深可见骨,血止不住的顺着霍云川下垂的指尖滴落,在他的手上蔓延开触目惊心的血痕。
蓝瑶抿着唇评价:“有点歪了。”
短刀在白榆的手掌中转了个圈,被她不着痕迹收了起来,“力度够就行了。”
“你就不能追求一下完美?”
“我看是你有强迫症吧?”
“我有病你能治?”
“你是大夫你自己不会治?”
两人一来一回热热闹闹吵嘴,实际上都是笑眯眯的,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熟到不行的日常习惯。
霍云川也已经看惯了,甚至连出声劝架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垂下眼,将还在淌血的手腕默默泡进了水里。
“他倒是对自己够狠的”,蓝瑶注意到了霍云川的举动,跟白榆说了句话之后就转头看他:“你感觉如何?”
霍云川动了动已经逐渐变得苍白的唇,感觉到凝聚的冷汗从发间沿着脸颊往下流淌,声音也压得很低:“还好。”
“现在才刚开始”,蓝瑶瞥了一眼霍云川手上的伤口,晕染的血色越来越重了,从先前的血红色逐渐变成了紫红色,慢慢在水中仿佛盛开的花朵,但每一朵都是淬了毒的。
“寒金石的金针能帮你更快排出毒血,但你中毒太深,如果要排出所有毒素必定会失血过多。”
霍云川轻轻摇摇头,不知道是被水雾还是冷汗打湿的发丝贴在额头上,显得极惨,他的发色在光下有种诡异的红色在闪烁,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无妨的。”
“你守着他,我去厨房看看熬的药”,蓝瑶看向白榆,“记得,他的血色不变回正常决不能停,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如果他死了呢?”白榆反问。
“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不让他死”,蓝瑶笑着拍了拍白榆的肩膀,施施然去收起她宝贝金针的盒子,往外走去。
白榆站在原地无奈地嘟囔:“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啊!”
霍云川见她委屈嘟嘴的样子不禁笑了,“当然她是。”
“对哦,可是为什么每次这种麻烦事都让我来解决!”白榆不开心,白榆想甩手不干。
“当然是因为……”,霍云川没什么力气,靠在水池边说话的声音很低,“在这里,你最重要。”
白榆挑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嗯?”霍云川歪了头看她:“我说什么了吗?”
白榆毫不犹豫跳下了池水,噼里啪啦踩着池水穿过水雾走到他面前,垂下眼看他:“我听见了,你别想骗我。”
“你都听见了,为什么还要我再说一遍?”
霍云川仰起脸眨着眼看她,故意做出无辜的样子。
白榆凑近,短刀突然出现横在他脖颈之间:“让你说就说,别废话!”
霍云川近距离打量着她的神情,嘴角上扬,眼眸也是弯弯的,分明还带着愉悦,他是懂得如何顺毛一只白司主的,于是轻声重复:“在这里,你最重要。”
白榆虽然知道霍云川故意哄人,但他表情看着十分真诚,也是听得满心欢喜,手里的短刀瞬间消失,换做手指轻轻在霍云川脸上拍了拍:“算你识相。”
霍云川很凉,在触碰的那一瞬间白榆也不禁有些恍惚,她此刻也泡在池水里,手指有些发烫,冷热交替的禁忌感无限蔓延,她猛然抽回手,才发现霍云川的脸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
白榆很好奇:“你很热吗?”
眼看白榆对两人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熟视无睹,甚至习以为常?霍云川只好别开头,人为拉开两人之间的一点距离,“你能不能,不要离我这么近?”
“怎么了?”
“白司主,我是人”,霍云川无奈地顶着脸上的红温看她:“面对年轻漂亮的女子,我怎么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白榆笑得更欢:“没错,本司主确实年轻漂亮。”
三百岁怎么了,三百岁也是爱穿漂亮衣裙的年轻姑娘。
霍云川看她一脸得意,看来是半点避讳都没有,修罗族确实也没那么多男女大防的讲究,说到底不过是他自己有点心跳过快而已。
霍云川默默地往旁边退了退,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害羞也是意想不到的,但他毕竟只是修仙修剑也不是修道,就算修道也不修无情道……
这种人之常情一般人都能理解……哎,只可惜对面这位她就不是个人。
白榆面对这样的霍云川迟疑了片刻,终于好似明白了点什么,“哎,你该不是害羞了吧?”
“不然呢?”
“好吧好吧”,白榆看起来还是很快乐的样子,后撤跟霍云川保持了距离,看来是决定不再逗他了。
她过去在霍云川身边的青石台阶上坐了下来,她坐得比霍云川高了一级,只将双脚泡在水里,衣裙下摆湿漉漉的也不在乎。
霍云川扬起头看她,池水的颜色依然血光缤纷,他一只手沉在水里,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清晰的痛感,只是眼前有些发晕,红色的水雾逐渐散得五光十色,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莫名觉得在这样五光十色映衬当中的白榆美得温柔优雅,下颌清晰如刀刻的轮廓正如同梦里曾经见过的那个坐在高高城墙上向下眺望的女子,不知道在何时交叠在了同一个场景画面当中。
他感觉眼皮发沉,视线摇曳,偏偏那个温柔的侧影偏过头来,眼神中悲悯的目光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只。
“灵泽,你想过以后吗?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呢?”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如水般悲戚的话语从脑海中流过,打断他恍惚的是白榆略带些关切的语调:“霍云川?你别睡,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