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月想了想,裴宁川从来没有给她说过送画的事情,那么最近肯定不会送画给定阳长公主。
特别是定阳长公主回京后这段时日。
若是往前推算,定阳长公主出嫁后,又去了封地十多年,裴宁川遵守男女之别,也不会刻意画一幅画,让人送去给定阳长公主。
那么只有定阳长公主出嫁前了。
金灿月端着热茶,坐在众人之间,随意瞥了眼画作的落款,日期是永昭三年。
现在是永昭二十三年,那这就是二十年前的画作了。
难怪!
现在定阳长公主拿出这幅画作做什么,故意膈应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
见金灿月稳坐在那里喝茶,只是盯着画作时不时打量一下,没有评价的意思,定阳长公主朝着旁边坐着的苏夫人使了个眼色。
这位苏夫人是先太后的娘家小辈,按辈分算,还要称呼定阳长公主一声表姑母。
她喝了一口热茶,捏着帕子极其自然地擦了擦嘴角,笑盈盈地问道:“素闻裴相诗画双绝,果然名不虚传,而夫人又是裴相亲自挑选的妻室,想来于诗画一道有独特的见解。不知道我等是否有幸聆听夫人对裴相这幅画的见解?”
又是捧杀,又是暗贬,这是绝了她装傻充愣的道路?
金灿月对定阳长公主的心思一目了然。
就算她现在自谦商户之女,没有正经学过诗画,其他人也不会说她真诚坦率,而是跟着定阳长公主嘲讽她不学无术,上不得台面。
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再自爆短处?
不过,她好歹也是学过绘画的技巧,赏画品鉴的事也是略知一二。
但是她并不准备按照常规套路走,而是极其淡定地瞥了眼画作,故作玄虚地说道:“这鲤鱼挺活泼的!”
一幅鱼戏莲叶的画作,池塘里蹦出好几条鱼,唯独蹦得最高的那一条最有灵气。
让人过目难忘!
几位夫人偏头一看,跟着夸了起来。
顿时话匣子打开了,好几个人聊起了自己的画作或者好友的画作,还有人说起自家丈夫给自己作的画,不知不觉歪到了鱼戏莲叶的寓意,暗含男欢女爱的意思。
这时,几个人知道自己失言了,看了看定阳长公主,再看看金灿月,沉默不语。
定阳长公主让人接过她手中的画作,高高在上地看着金灿月,笑道:“除了鲤鱼很活泼,江陵郡主还从画中看出了什么寓意没有?比如说裴相对赠画之人的感情……”
众人震惊得深吸一口气,不敢吐出来。
这定阳长公主也太直白了!
她怎么敢对着裴相明媒正娶的妻子说“感情”二字?
还是对她定阳长公主的感情!
定阳长公主看着周围几个人的震惊眼神,得意地高扬着头颅,她就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也是故意误导金灿月的地方。
她们这些蠢女人,肯定信了!
这下,不管金灿月怎么解析这幅画,都只会是错误的答案。
而金灿月坐在旁边看似沉默不语,内心里却吐槽了个够。
神他么的感情!
若不是定阳长公主主动询问,金灿月就要当堂气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高考诗词解析的题目,而不是在参加贵妇的宴会。
听那几个人的闲聊评价,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鱼与水的关系,可以暗喻夫妻情深。特别是定阳长公主出嫁前,曾经追求过裴宁川,如今又丧夫归来,宴请她们还拿出了裴宁川的画作,怎么看怎么暧昧。
此举不得不让在场的人多想。
就连金灿月都要怀疑裴宁川以前是不是和定阳长公主有过一段情,偏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就算这是裴宁川亲手画给定阳长公主的画,就算裴宁川曾经表达过什么暧昧之意,她也要掰扯到一边去,意思相差十万八千里。
鱼戏莲叶是吧?
谁说只能寓意男女之间求爱欢乐的意思?
她金灿月绝对不会让定阳长公主得意,心里默默道:鲤鱼……鲤鱼跃龙门……
等等,古代文人喜欢用一些景或者物抒发感情,同一个物象,小到表达男女之情,大到表达君臣之谊。
还有以美人自喻的臣子,你能说人家在找君王求爱吗?
金灿月突然醒悟过来,定阳长公主最后一句话是个陷阱啊。
她说“对赠画之人的感情”,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认为这幅画是裴宁川赠给她的,当然感情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为什么当时她不说是“裴相赠给我时的感情”?
也许这幅画裴宁川不是送给定阳长公主的,而是赠送给……当今圣上永昭帝的!
金灿月一下醒悟过来。
若是她当真按照这幅画是裴宁川送给定阳长公主的画来解析,事后只会被定阳长公主嘲讽,被旁人嘲笑她们是塑料夫妻。
这才是定阳长公主拿出这幅画发难的缘由。
金灿月因为猜测出了真相,而激动得手有些微微颤抖。
她双手捧着热茶,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除了活泼的鲤鱼,我还看见了湖面很宽阔。”
原本正襟危坐的贵妇们一下扑哧笑了起来,有第一个人开头,其他几个人跟着笑弯了腰,也顾不上得罪金灿月这位江陵郡主了。
定阳长公主愣住了,嫌弃地问道:“你就看见这两样东西?”
仿佛在说“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
其他人看着金灿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轻视,看来这位也就是家里有些钱,用钱换来的郡主之位。面对真正的天皇贵胄,还不是被打回了原形?
二皇子妃笑着解围,“江陵郡主至纯至真,眼里见到什么就是什么……”
金灿月可不会给她们奚落她的机会,故作无辜地问道:“这鲤鱼代表我们家宁川,这湖面代表陛下,用来表达君臣之谊,最好不过。你们笑什么?难不成眼里还有别的景?还有更好的见解?”
众位贵夫人一下不笑了,连皇上都搬出来了,她们怎么敢放肆取笑?
就连定阳长公主的眼神都变了。
她看着金灿月的眼神满是忌惮,今日这幅画是她早上从宫中借来的,连永昭帝都不知道她会拿来试探金灿月。这丫头小小年纪,是怎么知道的?全靠蒙的吗?
二皇子妃不知道其中内情,温和地说道:“江陵郡主是不是误会了?”
她细心地解释道:“这幅画是裴相赠送给定阳姑姑的画,并非裴相赠送给圣上的画。”
金灿月自信傲然地一笑,眼神十分笃定,摇头道:“二皇子妃不了解我们家宁川,他这人呀——”
众人一下被金灿月的说词吸引,皆目光炯炯地望向金灿月。
就连一墙之隔的永昭帝也兴味盎然地看着金灿月,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唯独裴宁川预感小姑娘要坑他。
不负众望,金灿月嬉笑着继续说道:“性子看似温和谦逊,其实最是端方高洁,这等肉麻讨好的画作,除了赠送给陛下,也就是留给我了。”
“绝不会赠送给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