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荒唐折腾到了后半夜。
宋时予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浑身疲惫不得动弹的他,无法起身去屋外避开,只能下滑接听。
是宋祤。
距离他们上一次通话还是半年前,以往每次都只是匆匆交代事就挂断。
这次也一样,不过说出的话却让宋时予风平浪静的脸,皲裂,握住手机的手险些没抓稳。
宋祤要出国了。
公司出了问题,他转移资产到了国外。
估计是还想到有个儿子,所以打来电话,下个月中旬就走,还是没给他任何选择权利,告诉他外国学校已经对接好,准备好就回江水区别墅。
宋时予没应声,那头也没打算和他细讲太多。
说完便挂断电话。
宋时予听着嘟声,心头五味杂陈。
出国这两个字以往二十年还从没在他脑子里出现过,出国就意味断绝一切,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伽闻也——
“谁的电话?”
一道低沉声音从耳边响起,宋时予心口突兀一惊,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缓缓转过头:“没,没谁的。”
“说了什么。”伽闻揽紧腰间力度没松,脸贴在宋时予颈动脉,拇指缓缓拨弄领结的小铃铛。
男人情欲后的嗓音粗烫暧昧,宋时予腿有些并不拢,生怕对方还要,主动转过身钻他怀里。
芯片被伽闻吞进了肚子里,没了外在因素顾忌,宋时予便没据实相告,选择隐瞒。
他埋进男人胸腹干哑嗓子回:“我爸打的,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说想见见我。”
铃铛声,叮铃作响。
Alpha长指还在一下一下拨动。
宋时予气息很乱,每一次喷洒都比上一次要沉,快,慌的多。
不过显然他没意识到这点。
没听到轻嗯答复,他抿了抿嘴,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哥哥,你不相信我吗?”
“...”
“哥哥?”
他偷偷用余光觑向Alpha,发觉对方也正低头,漆黑眼珠一动不动盯向他
顿时后背蹭地一激灵,毛骨悚然吓了跳。
“哥哥,你...”
对方缓慢动了动眼球,笑了笑,单手抓住他脖子摁入怀中,掩饰森冷狰狞的脸色。
在宋时予有些呼吸不过来那刻,出乎意料地问了个其他问题:“宝宝,怕黑吗?”
宋时予脸上因为惊吓还有些泛红,鼻尖沁出层薄薄汗渍,不明所以点头:“怕,有点怕。”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哥哥。”
直觉告诉宋时予不对劲,偏又找不到怪异的点。
伽闻唇角牵起诡异弧度,眼底猩红明灭,他摸向怀中人脖颈发尾,柔和出声解释:“没什么,就是想买个行李箱装东西了。”
“买来装什么呀?”
伽闻轻拍怀中人背脊耐心回应他:“装一个大体积的东西。”
“装鱼吗?”
“不是。”
“那是什么...”
见宋时予问题不停,他出声打断:“没什么,乖,睡吧,明天还得上课。”
宋时予脸僵住半晌,好半天见对方确实没质问后,那颗心方缓缓回归正常跳动。
松开攥紧的手,阖眼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里,Alpha依旧像往常一样,给他穿衣,洗漱送他去学校。
自从住在伽闻这里,宋时予就没穿过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不论是外套,卫衣还是贴身衣物都是伽闻给他买的。
准确来说从追求那天开始他就被张大密不透风大网捕获在里头
这张网侵占他所有自由,空气和呼吸,随时间和潜意识一点点收拢勒紧,潜移默化改变他的思想和一切。
直至从头到脚打上烙印。
而如今
对方确实做到了。
他的一切
乃至他身上的一切都是伽闻的。
没有一样属于他自己。
教学楼下,伽闻替宋时予扣好长款外套钮扣,捧起宋时予低埋在黑白条纹毛巾的脸,轻柔吻上唇瓣。
告诉他今天会做好饭菜来接他,让他下课别乱跑,在楼下等着。
宋时予双眸空洞点头,刚要从怀里退出,后背突地涌起股如芒刺背之感
就像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他疑惑抬起头,朝四周打量。
奇怪的是。
那种感觉又消失了,不止现在,这几天课堂上,校园内,似乎一直有双眼睛躲在暗处看着他。
岑念老早给他占了座,瞅宋时予一脸蔫坏颓靡样子,皱起眉问:“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你和伽闻闹别扭了?”
宋时予摇头,身心俱疲不太想明说。
岑念翻页书面,视线没移开:“那你这个气色不太对啊,要是不行的话搬到寝室来算了,你们也没谈多久就同居,速度确实快了点。”
“不了”宋时予虚阖上眼,埋在围巾里虚声弱气道:“可能要准备出国了。”
“出国!!”岑念瞪大眼,翻动扉页的指尖揪紧,满脸意外:“为什么啊,宋祤安排的?”
“他说的,还是你自己想去啊。”
他凑近对方,显然还有些没从那话回过神,说出的话也跟鞭炮似的一长串。
“怎么这么突然,你以前从来没说过啊,什么时候去,什么国家,哪个大学,环境好不好,材料什么的你都准备了吗?”
“法国”宋时予嗡声说:“就这几天。”
“你这也太突然了。”岑念上课心思都没了,直勾勾看着宋时予,眼角眉梢满是担忧。
“那,那伽闻怎么办,你和他还没分手吧,就要经历异国恋,他能同意吗。”
“还是他也跟你一起去法国?”
宋时予显然不太想提这个名字,烦躁吐了口气:“还没说。”
“那你打算瞒着他,自己走?”岑念视野从宋时予手指间闪光的蓝宝石戒指,移到脸孔,一脸严肃道。
“我觉得你得好好跟伽闻说,不然就照Alpha那种血性,你这种不告而别,很有可能会出大事。”
宋时予拉动围巾盖住耳朵,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寡情冷漠道:“那就分了吧。”
决定做好,就不会改,本就打算这两天跟对方提分手的事。
但不知为何越临近心头就越跟被钝刀刺啦划开似的往里塞了团絮状块的沾水棉花,随着每一秒指针转动积甸下压。
让他胃部艰涩疼痛,一度出现动摇的念头。
“啊...就...就这么分了吗...”岑念讶异看他,喃喃道:“追了三个月,就这么轻而易举分了?”
宋时予闭眼没答。
岑念看眼书写满板的字体,不明缘由轻叹了口气:“还真是三个月,算算你们确实也三个月了。”
“嗯。”
“...”
下专业课,宋时予拿起书本朝外走,刚出教室脸就被凛冽寒刀刮一脸。
虽是初春天,风却和凛冬没区别,都是一样咬住你暴露的皮肤便开始攻击侵袭。
宋时予脸快速躲埋羊绒围巾下,手也不敢露出,大步往前。
Alpha每回都会提前在教学楼下等,虽然从不催他,但如今这么冷的天,宋时予多少还是不忍心。
念及,他卷起书本脚步加快,不想转角处,直接和一人迎面相撞。
对方手中端着杯滚烫咖啡,液体碰撞,大半咖啡液全倒在宋时予衣服扣角,手背也燎出一片红痕。
“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女性omgea脸色慌张,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给吓了跳。
忙不迭从口袋拿出纸巾着手就要给宋时予擦拭。
被对方后退一步拒绝。
宋时予烫的嘶了口气,皱起眉低头拍打衣领,书本也全是黏腻,湿滑的咖啡液,淅淅沥沥顺着书皮滚动。
女生还在不停道歉,宋时予摆了摆手制止对方,表示没什么大事,让对方走,不用管。
他轻拍半天,水液是挥开了,还是黏的他不舒服难受。
眼见呢子毛絮还沾些巧克力色咖啡渍,他深呼口气,折返往五楼洗手间。
洗手池水声哗哗作响,宋时予用纸巾打湿轻轻擦拭早已氤氲成一团的污渍,无法祛除,但表面皮毛的异味还是能拭去一些。
起码摸上去不那么难闻齁鼻,黏手。
宋时予来来回回打水擦动,就在他捋上掉落围巾,重新抓好领口时
纽扣突然闪动一道红点,照在指腹,如同溅入滴朱砂红血。
宋时予停下手中动作,低头抓住纽扣拇指抚摸,漆黑扣眼打上层光滑漆面,黑洞洞显得有些阴森,红点十几秒后又闪了下。
宋时予直接用力拽下纽扣。
果然。
扣眼下方的绣线,连着一条黑线,歪歪扭扭盘亘往纽扣缝隙里走,像条恶心扭动的寄生虫。
而扣眼里头。
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