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忽然眯起了眼睛。
海兰刚刚说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失宠嫔妃,没有能力收买太医院的人。
但是在如懿的手镯里发现零陵香的事情,可是一直没有人上报,也就是说,这太医院里或许没有海兰的人,但一定有如懿的人……
皇帝的眼眸闪了闪,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起了如懿。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她做的……
或者是她指使海兰做的……
也不无可能啊……
不过这个猜测刚一出现,就被皇帝下意识的否定了。
如懿不会做这种事。
对。
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一定是海兰自作主张!
想到自己刚刚居然因为一个海兰而怀疑如懿,皇帝眉头紧锁,说话间,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恼怒。
“而且不管怎么说,愉嫔失察,险些害了七阿哥性命,这已经是辩无可辩的事实了,李玉……”
皇帝唤道。
李玉连忙应声。
“奴才在。”
“拟旨,将愉嫔幽禁在延禧宫内思过,直至真相大白之时,方可解禁。”
“皇上!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尚未查明,若此刻便将愉嫔幽禁延禧宫,您又让五阿哥如何自处?”
如懿急切道。
见此,季瑶也仿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娴妃姐姐说的是,愉嫔毕竟是五阿哥的生母,虽然按照宫里的规定,阿哥们都住在撷芳殿内,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由内务府统一分配的,但难免会有踩低捧高之徒,见愉嫔被禁足,便心思浮动,虽然有皇后娘娘盯着,可是娘娘毕竟精力有限,总不好叫五阿哥一个主子真的被奴才们欺负了吧?”
她的话听上去似乎是在附和如懿,和她一起为海兰求情,但实际却点明了处置海兰,对五阿哥的影响并不大。
毕竟海兰本就不受宠,而且为了避免宫妃对皇子们的影响,宫里的规矩历来是将皇子们统一安排在‘阿哥所’。
不能说有没有母亲都无所谓,但是单论日常生活的话,皇子们也确实不是靠着‘母亲’而活。
就算是没有母亲,他们一样是皇子,‘阿哥所’里一样会有他们的住所,内务府也一样会给他们分配伺候的人,逢年过节,缝制新衣时,也一样会有他们的一套。
当然,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和内务府统一送过来的,肯定有区别。
但单从表面来看,或者说从皇帝的角度进行分析,如果皇家真的不在意皇子们和自家母妃之间的关系,那宫里又怎么会有这样不近人情的规矩呢?
别说什么这是圣祖爷定下的规矩,不得修改。
那圣祖爷之前还立下了太子呢,最后怎么着?
不还是一大堆的人在争。
若他说话真那么管用,登基的就应该是废太子那一脉,而不是先帝了。
不过是因为这样更有利于皇帝的统治,所以作为既得利者,之后登基的皇帝才会将这项规定保留下来。
由此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不论是担心后宫干政,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皇帝必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过度依赖嫔妃,当然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嫔妃能对皇子造成很大的影响。
故而季瑶这话一出,听上去是为五阿哥着想,担心他被刁奴所欺,故而才会想着附和如懿,保下海兰。
但实际听在皇帝的耳朵里,就难免会让他产生一种’怎么?他处置一个愉嫔,五阿哥就没有办法好好生活了?那海兰对永琪的影响也未免太大了’的想法。
这皇帝能愿意?
原本只是迁怒。
毕竟他是皇帝,就算是冤枉了如懿,那也是受他人的迷惑,而非他自己之错。
可在场的人里,富察琅嬅是皇后,季瑶又是这次事件中唯一的受害者,他自然不能迁怒于她们。
所以海兰就成了他的撒气对象。
但如今听到季瑶的话,原本只是恼羞成怒的皇帝终于正视起了海兰。
“你也说了,五阿哥是主子。”
皇帝的眼神颇为幽深,哪怕他话里所说的对象是他一贯宠爱的皇子,但是此刻,众人也能从他的口中听到那缕漠然。
“若是作为主子,连自己的奴才都没有办法管好,那未来又如何能担当大任?朕总不能一辈子都养着他,不让他接触朝政吧?”
“……可……”
季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看到皇帝一脸阴沉,她抿了抿唇,还是放弃了劝解。
见此,皇帝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朕意已决,爱妃就不要再劝了,愉嫔有负皇恩是事实,着令其降封为贵人,褫夺封号,幽禁于延禧宫内,以示惩戒!”
“皇上!”
如懿怎么也没想到,她和季瑶的这一番劝解,反而让海兰所受到的责罚更重了,不由地惊呼道:
“您这样,让五阿哥可怎么办?!”
却见皇帝神情淡漠道:
“不是还有你呢吗?如懿,你手里的宫权不是摆设,朕相信你会照顾好‘朕’的五阿哥的。”
他特意在‘朕’上加了些重音。
季瑶和富察琅嬅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看如懿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明白,不过……
季瑶缓缓地垂下了眼眸,与此同时,富察琅嬅的眼眸闪了闪,同样低下了头。
两人都没有提醒如懿的打算。
皇帝显然也累了。
他不管如懿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只是冲李玉使了个眼神,待他躬身退下,去执行他的命令后,便看向季瑶,露出了一抹没有丝毫笑意的笑。
“朕看你也累了,不如早点儿休息?你放心,这件事,朕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臣妾相信皇上。”
季瑶满脸信任的望着他,从她的表情里,皇帝看不出一丝伪装。
他这回是真的笑了,连眼角和眉梢都带上了丝丝喜悦。
“好了,早点儿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他说着,帮季瑶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在一片恭送声中,朝着外间走去。
如懿见此,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富察琅嬅的眉心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悦,不过当着季瑶的面,她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只是眼神沉了一瞬,随后便恢复了自然。
“多余的话,本宫也不说了,只一句,有什么需要就让画屏来长春宫里找本宫,不论如何,你都是代永琮受过,本宫自然也念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