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王志奇腾地方，那货高兴的两眼放光。
“诶呀，对对对，小婉妹妹你堂姐刚还说，想跟你谈谈心呢，你们姐妹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鬼话！
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唐笑会想跟我谈心？世界末日都不可能。
但我想看看她心痛的样子，那是真的。
还不等我走远，王志奇这就迫不及待的入正题。
之前我一直很奇怪，这国营厂的干部，巴结私人企业高层干啥？
也是这会儿，我才听出点端倪。
“周总，现在国营厂的效益不行，第二钢厂已经改名换姓。实不相瞒，我父亲作为第三钢铁厂的厂长，饭局上听到一些消息，宏天钢铁集团，已经在谈并购，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在您手下做事了……”
最近两年，一些原来很牛的厂子，因为效益不好都撑不下去了。
有些是直接黄了，厂子倒闭工人没着落，那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其中一部分有潜力的厂子，被一些个人，或者私人企业看好，之后就搞起了重组，说白了就是私有化。
归属变了，权利在个人手里，虽然不能百分百照单全收，但至少可以保证不造成大规模下岗，一般情况一半以上的工人是可以继续留在原厂的。
工人还好说，对于企业来说，如果原来的工人可以安分守己，不搞事不闹事，都是熟练工，厂子也愿意继续用。
但原来的管理层就尴尬了，从前是吃公家的饭，那帮人已经养尊处优惯了，每天到办公室看看报纸，喝喝茶水的。
可一旦给私人企业打工，那就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不养闲人。
况且新旧权力更迭，这些老油条，大多也起不了好作用，即便当时不被踢走，过后大概率也会被边缘化。
王志奇的父亲是三厂的厂长，仕途多年，自然有些关系，能提前知道些消息。
三厂最后的结果，不到最后一步没人知道，但他们很清楚，若前期不做好部署，等那一天到老，从前风光的爷俩都会直接掉下神坛。
王志奇表面的风光，可谁又知，在时代的洪流下，他随时都可能一无所有。
而这时候，周林的出现，被他视为救命稻草。
他曾经有幸在酒会上见过周林一面，他当时还觉得私人单位没多了不起，但知道有天自己的命运，要被这私人企业左右，他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话，我听到了都能领悟，以周林的聪慧，自然从这货看到他第一眼，就已经心里有数。
比起王志奇的滔滔不绝，周林始终惜字如金。
等那货说完半天了，他才不咸不淡的整出一句“坊间谣言不可信！王主任或者是被人误导了！”
听周林这样说，王志奇整个人都急了，这是摆明了不想鸟他。
“周总，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知道我们厂子的情况，更知道宏天钢铁集团的实力，有些事就是时间问题！”
“那就等着好了！企业并购不是小事，并非一朝一夕……”
我算看透了，这人啊，都是多面的。
周林跟我在一块的时候，腻腻乎乎有时候还挺不正经。
可面对王志奇这样货色的时候，也开始打哑谜，跟你说不是，又不把话说死，云山雾绕听的人迷糊。
“周总，我知道我这段位不够，若不是有小婉妹妹跟笑笑的关系，我也不会唐突的跟您说这些。我知道您对小婉妹妹那是十个头的，我跟我家笑笑也是奔着结婚相处的，咱未来就是连桥，都是亲戚，我就给您交个实底，我愿意在您手下干事儿，从今以后，您指哪我打哪，未来企业并购谈判的时候，我跟我父亲也会尽绵薄之力，让一切更加顺利！”
我差点听吐了，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为了自己换好处，竟然想出卖自己厂子的利益。
我听明白了，后面的话也不需要再听了。
比起这恶心的男人，桥头上那位我更感兴趣。
我走到桥头的唐笑面前，这会儿她两眼通红，见我过来，赶紧擦擦眼泪，好掩饰她此刻的狼狈。
“你……你很得意是吗？唐婉你这个恶毒的东西！”
我冷哼“恶毒？堂姐啊，论恶毒我能跟你比吗？你当年毁我前程，踩着我的血肉往上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天会被拉下神坛？”
“哼，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唐婉，你别发疯了，你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你的臆想，你没有证据，没人会信的！”
“信？或不信？不就是一念之间的事儿？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不是不报……”
唐笑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冲到我面前打断我的话。
“过去那么多年了！唐婉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人啊，得学会认命，你一个嫁过人的农村妇女，能有幸进城收破烂儿，都算是老天爷给你天大的恩惠，你还不知足啊！”
我觉得很可笑，好人有时候会自我怀疑，觉得自己有问题，而坏人呢？明明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伤天害理的事儿，却还能恬不知耻理直气壮。
“认命？没错，唐笑你记住你此刻说的话！若有天你偷来抢来的一切都失去了，你也要学会认命！”
“你说什么？唐婉你以为我会怕你，你别在这狐假虎威了！”
“呵呵！我就狐假虎威了又怎样呢？好使就行呗！唐笑你看这是什么？”我冷笑，拿出那串珍珠手链。
唐笑一脸震惊“这……这怎么会在你手上？”
“在我手上很奇怪吗？你自己那男人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吗？你信吗？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别说是一条珍珠手链，若有天需要，他会毫不犹豫的将你弃之如敝履！”
我的话很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唐笑也属实不无辜，她跟王志奇，充其量是互相利用，谁又比谁强多少？
“那得看你的本事！唐婉，我在省城七年了，你才进城几天，你撼不动我的！”
“是吗？那我就一点点抽丝剥茧，就像这串珠子一样，真的挺漂亮的，圆度不错珠光也好，但她不该属于你，我要你像它一颗一颗毁掉，直到一无所有……”
我说话间，一把扯断那根漂亮的珍珠手链，珠链上有打结，我就一颗一颗剥落。
每剥落一颗，我就扔到河里一颗，唐笑的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
我知道她是心疼，但我不知道的是，这串珍珠手链，是王志奇送她最贵的礼物，是两人决定交往之后，去南方珍珠产地旅游时买下的，花了王志奇俩月工资呢！
就这么被我毁了，唐笑心碎一地，除了对珍珠心疼，更多是对王志奇态度的绝望。
不管唐笑嘴上是否承认，她心里很清楚，王志奇这货对她没啥真心，其实跟她交往的时候，也跟同单位的其他女人暧昧，她知道却不能发作，毕竟这小子是她现在能钓到的最好的一条鱼。
“唐婉，唐婉你这个疯子……我跟你拼了！”
她是能忍的，不然也不会有今天，可是万年的乌龟，也总有受不了的时候。
这样人一旦爆发，就会很严重，跟死火山突然复活一样。
她像疯了一样，往我这扑，我一闪身，唐笑整个人掉进河里。
这货从小眼睛长在眉毛顶上，其他孩子摸鱼抓虾的时候，她永远都在岸边嘲笑。
所以比起我不错的水性，她是真的不行，狗刨都不会。
这一下去，可不就废了。
整个人哭爹喊娘的“救命……志奇救我……救我……”
唐笑的呼救声，打断了王志奇的思路。
他忙活半天，换来这跪舔表忠心的机会，却没想到被唐笑的坠河给搅合了。
周林听到呼救声的一瞬，也是心咯噔一下。
但往这边一看，掉下去的不是我，他也就安心了。
反而转头一脸戏谑的看着王志奇“王主任，你对象掉水里了，我也很想救人，奈何我水性不行啊！”
王志奇那会儿气坏了，恨唐笑掉河不是时候。
但他又不能这么看着，只能脱了衣服跳进河里。
最近雨水少，其实水很浅，唐笑要不是害怕慌了，自己都能爬上来。
结果这俩人在水里噗通半天，再加上唐笑呛了好几口水，等救上来的时候，两人都累废了。
特别是唐笑，一口一口往外吐水。
我在一旁看着，尽量让自己别笑出声。
唐笑缓了半天，猛的从地上起身，然后就跟疯了一样上前扯住我的衣领子。
“唐婉你这个毒妇，你害我，你想害死我！”
老天爷！这女人真的可怕，明明是她要推我下河，结果害自己掉下去，现在却反过来怪我。
我不惯着她，扯开她反手一巴掌呼她脸上“咋地啊堂姐！你觉得我就该按你的意思，乖乖掉下去淹死呗！”
“你……唐婉你……”
不等唐笑再发飙，她整个人身子一倾，而后结结实实又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不过这次，不是我打的，是她的好男友王志奇。
“唐笑，你脑子进水了吧，发什么疯？快跟小婉妹妹道歉！快点！”
我猜唐笑一直以来，在王志奇面前，都装的非常乖顺，但这次她是真的疯了。
当着我跟周林的面，她猛的推开王志奇。
“道你妈的歉！让我给她道歉，你还不如跳河……”
唐笑说完，人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哭，我知道她难受的很，可比起那些年，她对我造成的伤害，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天中午回去，唐笑跟王志奇这对人人羡慕的情侣，前所未有的争吵。
唐笑可能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也不管王志奇，装好行李就要回城，
可王志奇觉得自己目标还没达到，回城了就更难找到机会跟周林套近乎，而现在唐笑跟我闹的僵，对他心中的大计也是重创，他必然要阻止。
这货不愧是他那走仕途的爹，教育出来的精致利己主义。
一开始他威胁唐笑，后来见情况不妙，干脆又变脸玩软的。
下午俩人去了趟县城，回来唐笑身上多了好几件首饰，胳膊上多了条珍珠手链，虽然成色比之前差多了，但好歹补上了。
而此时，我那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奶奶，看这情况大好，就在饭桌上，说要搞个答谢宴，让全村人都来吃席，让全村人看看她家姑娘多出息。
这人啊！给点阳光就灿烂，是真的不知道咋嘚瑟好了。
周林看他们就像是看小丑，这几天他看戏看的都要倒胃口了。
“小婉，要不咱们回去吧！懒得看他们轮番上阵！”
我其实也懒得看，可一看到我奶那请客名单，我又改变了想法。
“这戏啊，是挺没劲的！不如我们给它来个高潮……”
周林不解的看着我，也难怪会这样，关于那件事的一些细节，有一点我跟他也没说，不是我不想说，是觉得太恶心了，说不出口。
反正我二叔家能嘚瑟，想出风头，既然这样，我就让他们把风头出尽好了。
我奶这个老东西，虽然不是善男信女，但办事儿还是挺有效率的。
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他就把答谢宴给搞定了。
三天后的答谢宴，老唐家又成了全村的焦点。
我奶奶找了一条龙，一共十二张桌子，其中十桌是本村跟外村关系不错的村民，在正屋又放了两桌，分别给家里人，跟一些重要客人的。
当然，除了所谓的答谢，我奶还偷偷加了个名头，说是唐笑跟王志奇订婚，这样还能顺便收点礼金。
要说不要脸，我奶排第二，都没人敢当第一。
订婚这事儿，这在王志奇那肯定不成立的，毕竟他要娶谁，也得过他父母那关，但他为了能跟周林套上近乎，还是默认了。
姑娘荣归故里，又找了乘龙快婿，一时间我二叔一家，不只是在村里，十里八乡都风头无二。
事先放的十张桌子愣是没坐下，临时又加了三桌才勉强挤下。
我奶奶跟二叔看着礼账，乐的嘴都要合不拢了。
这是真正的名利双收，钱也有了，也出尽了风头。
计划十一点开席，快到点了，那位重量级的人物才出场。
是我跟唐笑上学时的老校长，他三年前已经退下来，但因为在职期间工作成绩优秀，如今也是县城乃至周边很多市县，非常有名望的人物。
“陈校长！您来了，您终于来了……”我二叔乐的像朵花，健步如飞上前一把握住老校长的手。
“诶呀，我的学生荣归故里，我咋能不来呢？唐笑啊！你不错，没让我失望……”
唐笑也很热情的凑上去“要是没学校的培养，我哪有今天！校长谢谢您今天能来……”
好感人温馨的画面，若我不是苦主，怕都会被这戏码感动。
好校长好学生，多年未见眼泪汪汪。
可直到我凑上前，那一切的和谐，就都被打破了。
“陈校长，您还记得我吗？”
“你是？”
我差点忘了，我从前的胎记脸，跟现在完全就不是一个人，也难怪他会认不出。
既然他想不起来，那我就只好自报姓名了。
“是我啊！唐婉！”
“你是唐婉？”
一听到这名字，老校长脸色铁青，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