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的情况下,她甚至打算请来舅姥爷为此事做出说明。
虽然夏桑枝未曾向舅姥爷透露神井的具体细节,但舅姥爷对她以古董易物换取银钱的来笼去脉了如指掌,能够为她提供确凿的证据,以此安抚父亲的心。
夏冬山在内室中既惊慌又疲惫,确实亟需休息。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草草冲了个澡,随后便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和衣而卧,打算权且打个小盹。
然而,刚一躺下,他又猛地坐起,一边抚弄着沙发的坐垫,一边蹙眉沉思:“桑枝,难道你近日都一直在这间办公室里过夜吗?”
办公室的沙发质地普通,是建厂初期所置办,多年来未曾更换。
若连续有人在此过夜,坐垫便会出现一个人体形状的凹痕。
夏桑枝平静地点头确认。
“家中的别墅已经被祖父用作抵押,且是死抵押,无法赎回的那一种。”
“此时大概已经迎来了新的主人。”
夏桑枝语气平静地说道。
她不愿让父亲知晓自己目前只能暂居工厂的窘迫之境。
然而,祖父那些不义之举,她有必要让父亲明了。
这些年来,父亲一直对长辈怀有愚忠,而祖父在他面前也总是善于伪装,一直维持着仁慈的面貌。
夏冬山一直以为,夏桑枝与祖父疏远,是因为依然记恨小时候掉入井中的事。
夏桑枝对祖父见死不救的责怪,让她对祖父心怀怨恨。
为了修复祖孙之间的感情,夏冬山不遗余力。
但这一次,伯父对父亲造成如此重大的打击,祖父更是趁机将家中房产典当。
这一次,父亲应该彻底清醒了吧!
夏冬山听罢,一时之间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桑枝,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掏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系列未接电话的提示,每一个都映出相同的数字序列,而这个号码的归属地,赫然显示为市区内一家知名的医院。
夏冬山对这些未来电视若无睹,他的手指在通讯录中飞快地穿梭,最终定位到了母亲的电话,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拨号键。
电话铃声几乎立刻得到了回应。
“冬山?真的是你吗?”
“你是冬山吗?”
爷爷那充满哀伤和颤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掩藏的焦虑:“你终于平安无事了?你父亲因为日夜牵挂你,已经连续几日寝食难安,人变得恍恍惚惚,简直让人担忧至极!”
“这份担忧几乎成了他的梦魇,结果不幸遭遇车祸,此刻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夏冬山的睡意在一瞬间被驱散,原本想要找寻爷爷问责的念头也随之一扫而空。
“爷爷,您现在在哪家医院?”
“市第三人民医院,骨科的住院部……”
爷爷的声音再次梗塞,那委屈的语调让人听了也不禁感到心酸。
夏冬山立刻迈开步伐,朝着门外走去:“桑枝,我现在必须先去医院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至于井和别墅的事宜,我们回来后再仔细商讨。”
夏桑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嘲笑。
难道爷爷又一次想利用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去博取父亲的同情心吗?
他总是用同一套把戏,无论是过去为了食物和衣物,还是想要为夏钧羡争取某些权益。
她因为父亲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不得不多次忍气吞声。
但这一次,她决定不再退让。
于是,她霍然起身,语气坚决:“我也要去!”
夏冬山惊讶地抬起头,目光中满是诧异。他的女儿一直对这位爷爷没什么好感,总是尽量避免接近,今天的行为确实不同寻常。
难道桑枝所说是真的,父亲竟然把房子低价典当出去了?
典当,几乎等同于低价抛售。
在他被捕入狱,只留下桑枝孤零零一人时。
父亲不仅没有将桑枝接过去照顾,反而把他的房子低价出售,让桑枝变得无家可归,只能蜷缩在工厂的旧沙发上度过漫漫长夜?
工厂是什么样的地方!
混乱不堪,设施简陋!
就连最基本的安保措施都不到位,更别提什么看门的大狼狗了,他连一条都没有!
如果半夜遭遇不良分子……
想到这里,夏冬山不由得心中一紧,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父女俩乘坐出租车,一路疾驰,直奔医院。
夏文雨被安置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中。
病房内设有电视、冰箱,还有可以加热食物的微波炉。
与普通病房相比,这里的住院条件显得格外优越。
当父女俩走进病房时,恰好听到夏文雨低声哭泣的声音。
“你不知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就会受到别人的冷落和嫌弃!呜呜。”
“我的孩子被囚禁了那么多天,我除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之外,其他的什么忙都帮不上!”
“结果,走路时分心,被一个年轻人撞倒在地!”
“我那儿媳,把我送到医院后,就匆匆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孤身一人在这里,生活极为不便,真是又害怕又无助。”
“我宁愿就此离世,活在世间只会感到羞耻……关键时刻无法为孩子们提供助力也就罢了,反而屡次成为他们的累赘!”
夏文雨泪流满面,哽咽着倾诉,情绪激动至极,他正与远在他乡的夏冬山的姑父通过视频通话。
就在这时,夏冬山轻轻敲了敲门,缓缓推门进来:“父亲。”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夏桑枝立刻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父亲此次的反应,异常冷漠!
以往只要夏文雨稍有不适,父亲总是立刻回家,关怀备至,亲自买药按摩,对夏文雨的孝顺显而易见。
然而这次,夏文雨已经住院,且孤身一人,无人陪护,父亲却只是淡淡地称呼了一声“爸”,便再无其他表示。
“哎呀,我儿子来看我了,我不说了,先挂了。”
夏文雨赶忙抹去眼角的泪水,仿佛刚刚才意识到儿子的到来,不愿让儿子知晓他的苦楚。
他强忍悲痛,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目光在不经意间从夏桑枝的脸上掠过,说道:“爸没事,只是被桑枝的朋友不幸驾车撞到,导致小腿骨折。”
“你不必过分担心爸……”
夏冬山微微点头:“既然并无大碍,那就出院吧。我带你回别墅静养。”
夏文雨瞬间愣住,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