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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这样的小门小户,倒是没那么多讲究。

但人也不是随随便便有就行了的,他们最看重的,就是买来的人要知根知底。

像宋府这样的小门户,买人进来没别的特殊用途,纯粹就是为了做活用的,所以对买的人也没有太高要求。

左右不过要求一个手脚麻利,踏实肯干。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买来的人来路不明。

万一是拍花子拐来的人,或者是逃犯的家眷,查不出来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若是查出来,后果可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高门大户买人喜欢遥远外地的,小门小户却偏爱近处知根知底,贫苦人家的孩子。

翠柳算是个意外,她并非安北州本地人氏,而是出自与安北州毗邻的逐原州。

但身世背景也是清清楚楚,并无模糊不清的地方。

翠柳的父亲,原本是个依附于世家的小官,因贪墨被下了大狱。

本朝对待贪腐素来严苛,也是因她的父亲贪墨的数额不算特别大,才保住了一条性命,不然只怕早就掉了脑袋。

其实大家猜也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像翠柳父亲这样的情况,也是见怪不怪了。普通读书人想要靠自己,很难出头。

拼尽全力的行卷得功名的同时,也算是在世家面前有了个露脸的机会。

能让各大世家收入麾下,普通书生才算是真正给自己打开了一条向上的通道。

当然,他们可不是观世音菩萨,得了他们的好处就要给听令于他们。

一旦他们失势,世家当然会弃卒保车。翠柳的父亲,便是被毫不留情舍弃的那一个。

兴许他只是想借助世家的势力上位,自己只想做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可是,上了世家这艘“大船”,一切哪里能由的了他自己?

世家需要一个贪墨的官员,那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一条蛀虫。

当然了,到了东窗事发的时候,倒霉的可不止他一人,全家老小,谁都跑不掉。

男子下狱充军,女眷没入教坊司,算是常规操作。

兴许是翠柳的父亲不算严重,他们家的女眷只是入了奴籍被发卖出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到底是犯官家眷,也不可能让她们太过舒坦。

像翠柳父亲这样的人,当年也是能拿出真金白银行卷走过来的,又为官多年,谁还没几个有能力出手相助的故旧?

将这些女眷“买”回去锦衣玉食的供着,风头一过给她们放了奴籍,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律法的威严何在?

所以入了奴籍的犯官家眷,会由官兵押送至外地,多次辗转后才会到各个人牙子手中。

此后买卖与旁人无异,人牙子也会将她们的身世与主家交待清楚。只有一点,主家不能将她们的身世大肆宣扬。

若是主家愿意还她们自由身,或者悄悄帮她们寻找家中的故旧过来接人。那么便算她们的造化,官府也绝不会再过问。

原因很简单,人家花了银钱买奴婢是回去用的,谁会愿意当那个冤大头帮她们寻人?

了解完情况的宁无惑若有所思,

“阿锦是怀疑,翠柳的身世有问题?”

宋锦点头应道,

“不错,逐原州人重礼节,当地人见了面相互打招呼,都像是儒生似的。”

又拧了拧眉毛,接着说道,

“可翠柳不通文墨,言行举止上,实在不像是读书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

宁无惑满脸全是诧异之色,

“逐原州?翠柳是逐原州人氏?”

宋锦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发懵,和绿芜对视了一眼,

“是啊,人牙子当时给了相关文书,是逐原州那个被下狱的秦大人家的庶女。”

宁无惑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翠柳一定不会是逐原州人氏,当时我拿了糖莲子试探过她,这里面定有蹊跷。”

绿芜被他说的好奇心大起,

“翠柳是哪里人,与糖莲子有什么关系?宁秀才,你是如何断定她不是逐原州人氏的,说清楚一些。”

宁无惑一拍脑袋,摇了摇头,

“瞧我。”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从一开始惊叹于闺阁女子的眼界和见识,以及不弱于他的武力值,到渐渐的接受。

慢慢的,他便将她们看作是与自己一样,除了性别并无不同。

这种心态的变化,让他忽视了一个问题。

他与钱多多从小浪迹江湖走南闯北。而她们却被囿于一方天地,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并不了解。

“二位姑娘别急,听我慢慢说。”

于是,才开始娓娓道来。

他初见翠柳时,观她的外貌特征,与余南州人颇为相似。

余南州女子温柔多情,当地更是秦楼楚馆林立。此等温柔乡,不知是多少达官显贵的销金窟。

当地盛产莲子,到了收获的季节,再穷苦的人家,也舍得给家中的孩子们买些糖莲子当作零食。

一个铜板两大勺的糖莲子,是每一个余南州贫苦孩子可以实现的幸福。

这些不值钱的小零食出了余南州,却极为少见。

运输和保鲜是个大问题,不管在当地多么廉价,运出来都会让东西身价倍增。

而糖莲子这种小零食,并不受富贵人家喜爱。当地物产丰富,吃食上就讲究一个精致复杂。

糖莲子这种做法简单,原料便宜的东西,便注定了不可能在上层流行起来。

一个只有平民百姓喜欢的东西,想要卖出多么离谱价格,那当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也没有商人做这种吃力又不赚钱的买卖。

当时翠柳重伤,宁无惑为了尽快取得她的信任,才通过丐帮的兄弟,花高价从路过的商队那里买了些糖莲子。

从翠柳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猜对了的。

当时宁无惑并不知道翠柳的身世。不过,从翠柳的言谈举止来看,他当时就不认为翠柳会是什么落魄的官家小姐。

一个家庭只有在实在活不下去时,才能走到卖儿卖女的地步。这样的人家,肯定是穷了很久的。

这种条件下长大的翠柳,糖莲子便是她童年里唯一的甜。

宁无惑在她最为脆弱的时候,送给她的糖莲子,便不仅仅是食物本身的意义了。

就在此时,绿芜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宁秀才,就凭翠柳的外貌特征,你就敢断定,她一会是余南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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