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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书屋 >  四方飘摇 >   第14章 疗伤

李之罔几乎没怎么考虑,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治好伤,他反而在意的是报酬,遂道,“只要能治好,马医师你要如何办便如何办,只是这报酬是怎个回事,莫非已有人提前付了?”

“对啊,张将军已提前支付了两千的链沫,妾身还以为大人已经知晓了,才没说呢。”

链沫,李之罔倒是知晓,这是他穿越时空后新的通行货币,此前兆天一万年时的龙尘已久无人用,但是他还从未用过链沫,倒不甚清楚二千链沫的价值。只不过张贲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已是难能可贵,更坚定了他为其做出番事业的决心。

“这事儿在下还真不知晓,还以为要在下自己付呢。”李之罔笑笑,不再提这茬,道,“那马医师是否要先回趟方罗城取药,再来为在下治伤?”

“也不是不可,但大人如若觉得时间紧迫的话,妾身也可写封信由大人的手下去取药,妾身则留下来为大人插针去淤。”

“如此甚好。”李之罔拍拍手,不慎牵连到伤口,苦笑道,“那马医师是否先去休息,明日再为在下治伤?”

“不用,这便来吧。”马未湘摆摆手,熟练地从怀中拿出银针,摆在床铺上,又让一旁侍立的小姑娘去打盆热水。

随后李之罔便遭受到了他苏醒过来后最为强烈的一次痛苦,此前受过的任何一次伤,无论是蛇蟒地窟中的断臂之痛还是银耳大王的致命斧击在针插之下都不足为道,他不止一次地哀求马未湘停下,但对方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强硬地让他闭嘴。李之罔只能默默地忍耐,只觉得心被放在热火上焦烤、魂灵被分割为数块,而身子已经完全不属于他自己。

事实上也是这样,马未湘的数百根银针插满了李之罔的身体,上及天灵,下及涌泉,他除了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外,甚至什么都做不到。

“以后每日三次,每次一个时辰,时间就由大人自主决定了。”马未湘忙活完,出了层细汗,正将银针在热水里滚一遍,又用帕子擦拭,才收在包里。她忽得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大人决定好去取药的人选,记得告诉我妾身。”

收拾完,马未湘便告辞了,目睹了惨痛场景的两位小姑娘可是吓坏了,待了好一阵才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

缓上好一阵李之罔才苏醒过来,发现他的衣裳已经换了,许渠等人围在床边,皆是神情担忧。

他笑笑,不解道,“你们五个不处理正事,怎地都聚到一块儿。况且大哥负责小道监守,可是重中之重。”

许渠解释道,“大人的惨叫实在太过大声,整个谷内怕是都听见了。我等也是有些担忧,才不约而同地汇聚过来。”

“唉,那你们日后要多听了。”李之罔知道大伙儿都是一番好意,并没有怪罪,把马未湘给他治病的事给众人说了,又道,“还有一件事,需得有人去方罗城取药,我决意从你们中选一个人去,其他人我信不过来。”

众人相互看看,都不知晓李之罔选得人是谁。

许渠先道,“如今大人无甚精神理事,我得暂领诸事,去不了。”

管苞也是说道,“陡峰山一战后,大人要我写写渗透的过程,这事儿还没着落呢,况且还得继续训练,我也去不了。”

见此,辛大郎也是道,“没人比我更清楚冻溪谷的外围防守,我也不能去。”

这样看来大家都不想去,只能落在辛三郎和方削离身上。

辛三郎暼了眼方削离,叹口气道,“老方这人模猪样的,做事又不利索,去了多半回不来,看来只能我去了。那我负责的耕作一事儿可得兄弟们多多帮衬了。”

事实上,李之罔决定的也是辛三郎,如今他自己应下了, 倒也省了些口舌。但不能让别人白跑一趟,他遂道,“方罗城离得远,你到了后多休息几日,在城里见见逛逛再回来,我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

辛三郎倒是没说啥,反而是辛大郎嘱托道,“大人治病要紧,要休息回来了再休息,别磨日子。”

“我知道的,大哥。”辛三郎无奈地摆摆手,“大人虽说了,我怎会听呢?”

“你们俩还在我面前呢,在这儿说东说西的。”李之罔无奈笑笑,忽得想起还有些事,道,“对了,差点漏了件事。那靳淮不是来了吗,我与他不对付,不想见他,就交给你们去应付。还有瘦猴,训练要继续下去,但是要把人手再放远点,不能让靳淮那厮发现。最后就是张将军这次送了一百个人过来,你们各自分分,把分配的结果最后汇报给我就行。”

李之罔每一次这样吩咐,众人都知道聊天要结束了,纷纷领命告辞,而他也终于能够歇口气,检查下身体的状态。

说实话,虽然马未湘说要治疗许久,但初次插针后李之罔还是觉得呼吸顺畅许多,且五脏的压迫也有所缓解,他相信,再这样持续治疗十日,就能下地了。

随后时间飞逝,李之罔就这样痛苦并快乐地度过了十几日,痛苦在于治疗,快乐则在于能确切地感觉到身子日渐好转,而今日,他终于是能勉强下地了,虽还是需要人搀扶着才行。

这十几日,他以受伤为借口,屡屡拒绝了与靳淮的会面,但眼看靳淮即将要走,多少还是要见上一面,同时试探下对方对冻溪谷了解了多少,又是否知晓其中机密。

作为主人家,李之罔自然是要先到,今日除了靳淮之外,便只有许渠作陪,待二人到场后,他便唤人上菜。

冻溪谷有酒,但不多,李之罔也不想与靳淮对饮,便用茶水作替。他举起杯子道,“来,靳兄,你我二人同为将军账下文书,时隔数月才能见上一面,让我们为将军贺,为沐血营贺!”

“为冻溪谷贺!”

二人相视一笑,皆饮尽杯中热茶。

放下茶杯,李之罔招呼着靳淮吃菜,道,“靳兄在此停留十数日,定将冻溪诸事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觉得在下做得如何?”

“甚好。”靳淮拍拍手,也不动筷,道,“李兄仅凭一百人不仅开垦荒田数百亩,还大破陡峰山,又收拢数百流民以为己用,单拎出来其中任意件事,都让在下汗颜啊,不如李兄远矣。”

“全凭将军谋略定策,在下不过按部就班罢了。”李之罔抬手向南面抱拳道,“在下还得在此长留,靳兄那边改制如何,小弟愿闻其详。”

靳淮长叹口气,不似作伪,压抑道,“不瞒李兄,极为不顺。提兵质,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兵卒们都是老油子了,根本不听我的号令,再加上诸位统领阳奉阴违,这几月下来才堪堪算起步。”

“不对吧,我记得将军极为青睐靳兄,可比我这外派的苦哈哈好多了,难道将军没有为你撑腰?”李之罔知道张贲不会给靳淮好颜色看,最多明面上说说,但他就是想看对方出丑。

靳淮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古怪,又是长叹口气,道,“李兄不知,将军虽青睐有加,且诸事都托付于我,但坏就坏在这诸事托付上,将军几乎做了甩手掌柜,什么事也不管。我每次问,将军都说他相信我能解决,你说这如何能改制成功?”

“莫非是将军觉得改制无法功成,生了退意?”

“这就不知了。”靳淮摇摇头,“看将军做派是这样,但李兄你这边将军又是有求必应,说句不该说的,有时我都觉得将军根本不在意本营能否改制成功,反而是将宝押在了李兄身上。”

“过了啊,靳兄。”李之罔示意靳淮饮茶,继续道,“我这边耕种粮食还不是为了支援本营,怎么看本营才是大头。”

“是吗?”靳淮刚拿起茶杯,又是放下,道,“若仅是开垦荒田也就罢了,李兄还要求闲暇时候所有军士都要参与训练,这就已超出了萧统领答应改制的范围了吧,而且,还有些事,我是知晓的。”

靳淮意指不明,但李之罔却敏锐地感觉其说得乃是管苞秘密训练密探一事,他只能佯装不知道,“靳兄说得哪门子事,真把我绕糊涂了,况且要求军士们训练只是要他们别惹事生分罢了。”

靳淮诉苦只是添头,引出李之罔逾越才是主菜,他举筷夹着菜道,“李兄可以当做不知,但我倘若将这事报于萧统领,李兄这土皇帝怕是要当到头了。”

“在下还是听不懂,靳兄莫要捉弄我了。”

“北面林地里。”

李之罔的脸色一下垮下来,对方是装也不装了,他只好道,“那靳兄觉得需要什么才能为在下保守秘密呢?”

靳淮露出獠牙,大笑道,“李兄初创,积蓄不多,我也有分寸,十名妙龄貌美女子外加五百链沫便可。”

“这...”李之罔踌躇阵道,“靳兄说得这两样恐怕无法立刻交付,可能宽限些?”

“一月。”靳淮比了个一的手势,“一月之内送到,我便当不知此事,否则也不能怪我无情了。”

“行,最多一月,定不延误,但女子我只管送不管安置。”

“没事,我既有此要求,自然能够安置的。”

说罢,三人也就不再谈正事,胡吃海喝好一阵。

待靳淮离席,无论是李之罔还是许渠的脸色都不太好。许渠比了个手势道,“大人,要不要把这厮给杀了?”

“不行。”李之罔摆手否决,“他虽不算实权人物,但知晓他的人不少,轻易不能杀。”

“那如何办?链沫也就算了,我们绝不可送女,这与禽兽有何异处。”

“我知道。你去把瘦猴叫来,让我想一下。”

两刻钟后,许渠已经带着管苞过来,李之罔也已想出具体方略,他先向二人介绍了一番沐血营的情况,指出张贲和萧玉城的纠葛,才开口道,“具体情况便是这样,靳淮是萧玉城的人,不想改制,而我是张将军的人,力主改制。如今靳淮以把柄要挟于我,首要是要保证萧玉城不能知晓,其次是靳淮不能活到一月以后。”

“莫非大人是想让管队回沐血营潜伏?”许渠一看李之罔让他叫管苞来,心中就有了猜测。

“对,我们对目前沐血营的情况不了解,需得来个通路。”李之罔看向管苞道,“又是要辛苦你了,瘦猴。”

“大人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去做。”管苞抱拳道。

“嗯,你回了营,先去与张将军通气,到时候我会写封信让你带在身上。在将军的帮助下,找准时机,让靳淮悄无声息地死去。”

管苞应下,不解道,“按大人所说,是要放靳淮回去,但这样我们就不能确保他是否会告知萧玉城,恐怕不妥。”

许渠应道,“靳淮不能死在回去的路上,否则和我们脱不开干系,只能放他回去,至于他能否遵守一月的约定,只能看天意。”

“不对,不对,前面是我想偏差了。”管苞的话倒是提醒了李之罔,他摆摆手道,“若放靳淮回去,相当于是把主动权交到对方手上,这对我们极为不利。”

“那我在半道上把他截杀了,再伪装成强人所为?”管苞试探道。

“就这样,你们俩负责此事,待其离沐血山近了再动手,尽量让脏水离我们远点。”

二人答应一声,当即下去准备。

谁曾想,靳淮只是奉命来视察一波,就因为贪心作祟,竟惹上了杀身之祸。

“马医师医术高明,只短短时日在下便已能正常行走,多赖马医师了。”

按照安排,李之罔每日早中晚都会请马未湘来给他针灸。

“那也是大人意志坚定,这般针灸之法疼痛难忍,寻常人尝过一次绝不敢再试的。”

这段时日来,二人治病之际都会趁着闲暇聊会儿天,今日也不例外。

马未湘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茶,笑道,“妾身在冻溪谷也待了有段时日,感觉与其他地方颇为不同。”

“怎个不同?”李之罔还真有些好奇,到底在外人看来冻溪谷有何不同。

马未湘想了阵,道,“具体说不上来,但我去过的其他地方,基本上兵是兵,民是民,军民是不可能住在一起的,但谷内却军民和睦而处,军不犯民,民也不曾扰军。”

李之罔微微点头,此前他安排方削离负责治安,只是为了少生些事,没曾想竟然无心插柳柳成荫,但他这阵子还没出过门,也不知马未湘是否是恭维之言,生了外出一探的心思。

“谷内粮食虽有,但种类贫乏,马医师可还习惯此处生活?”李之罔问道。

“习惯,这儿风景优美,人们又安居乐业,少些许食物倒是不碍事。”马未湘笑道,提出另一个要求,“如今药尚未取来,妾身除了给大人针灸外也无事干,不知妾身能否给居民们看病,以打发时间?”

“可,这如何不可?”李之罔才不管对方打得什么心思,至少实打实的对冻溪居民有好处,赶忙站起来拱手道,“只要马医师能按时给在下针灸,其余事在下一概不过问,全凭马医师自家做主。”

二人又聊上阵,马未湘便提出离去,李之罔自然应允,更了衣也后脚离开宅院。

从陡峰山收拢来的数百人,在许渠的劝说下,许韦已经答应收下,分别在冻溪谷的南面和西面开辟了新的聚居地,流民一方由流民首领赵秀燕和黄荃掌管,住在南面,敌军家属则由辛三郎亲自掌管,住在西面。

李之罔先去了南面。前些阵子,他还躺在床上的时候,两边就在着手锯木建房,如今已是大部分有所居有所庇。因为是想“微服私访”,李之罔并未让云狗儿跟上,穿的衣裳也是此前辛家两兄弟帮他制的,而且很多人虽知道统领冻溪谷的是一个年轻人,但却很少有人亲眼见过李之罔,因此他在忙碌的人群中显得平平无常。

“大娘,这儿的生活可还习惯?”

李之罔瞄准了一位蹲在自家新建房屋前抱着个大碗正吃食的中年老妪。

“习惯得紧嘞。”老妪放下碗笑呵呵地,“小哥是许管事的手下?”

“对头,许队叫我下来看看,大伙儿有没有什么缺的,也好一并报上去。”李之罔心想许管事说得就是许渠,便就应下,如此也好行事。

“有甚缺得嘞,这儿的生活可比在陡峰山滋润多了,有吃有住的,听说后面还要带领咱们耕田呢,这几十年没做过了,也不知道还记得不。”

“这个大娘不用担心,上头说了,不会的到时候会教,而且种子耕具这些也一并提供,保准让你们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

老妪放下碗,双手合十道,“那李大人真是天间的神仙,不然怎么会收留我们这些流民,不仅是李大人,还有许管事那些,都是个顶个的好啊。”

听到对自己的溢美之词,李之罔面色古怪,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好不容易忍下去,问道,“那大娘是否知道这段时日里发生了什么纠葛,譬如滥用劳力、欺辱妇女什么的。”

“那我得想想了。”老妪想了想,道,“小哥你别说,我还真知道件事,就是旁边点的张、王两家,因为建房子的事儿一直争争吵吵的,但大伙儿不想麻烦许管事,这才一直按在下面,没往上说。”

说实话,此番李之罔出行,仅是为了看下下面的情况,要具体处理事情还得让下面人出手,但事找上来不处理也不好,遂道,“那大娘你给我指个方位,我去看看,看能否调和下两家矛盾。”

“还指啥方位,小哥你等老婆子吃完,带你过去。”

说完,老妪便猛刨饭碗,三两口吃完后带着李之罔往那张、王两家走。

说来也巧,今日这张、王两家又在吵架,张家集结着全家老小堵在王家门口说要讨个说法。

李之罔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仔细听上一阵,原来张、王两家毗邻而居,建房的时候没有说清楚,导致其中一块土地分用不清,两家都声称是这块土地的主人。

老妪走上前去,喝住争吵的两家,道,“你们整天这吵个没完,是怎么个回事,今日有官人下来,我便把事情说了,你们静静,且让这位小哥来说说。”

跟在后面的李之罔抱拳道,“诸位,在下乃是许管事麾下的一名小管事,有什么吵的,不妨让在下知晓,也好化解两家仇怨。”

张、王两家的人听了立刻围拢在李之罔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李之罔只能摆手道,“各位,咱们一个人一个人的说。咱们是奔着解决问题来得,不是冲着吵架去的。这样,王家的先说。”

王家的当家是个女人,唤作王慧芬,带着两个孩子,生得五大三粗的,其先谢过李之罔,随后道,“官人你听好了,那块地在建之前我就找过许管事的,说了是留给我家后面养猪养鸡用的,这张大用却说是他家先看上的,不给我王家用,你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别放屁啊,王慧芬。”张大用回道,“那块地分明是我去找了赵头,赵头答应给我用的。而且那块地还是我全家一起修整的,你家根本就没出过力,现在看弄得差不多了,便想来取果。”

“各位,先安静,我去看看那块地。”

李之罔不管两家继续的争吵,在老妪的指引下往争议的土地走去。他虽不具体管下面的事儿,但也知晓在划分时每家每户的土地都是一样的,而两家吵的土地根本不在划分给他们的范围在内。

那么这件事就简单了,说来就是两家都看上了一块无主之地,分别找了人做保,而因为找的人不同,才导致纠纷,如果想简单地解决,那凭找保人的时间前后决断土地归属便可。

“诸位,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李之罔回来后道,“我已经知晓王家是想留着养些鸡鹅,那张家又是想用土地干什么?”

张大用不应,道,“我已请了赵头过来,小哥你待会儿跟赵头说。”

说罢,其就一言不发,许是看准了李之罔的身份不如赵秀燕,想官大一级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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