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谢睿在驿馆等了大半天,一直到夜幕低垂,也没有等来宫里的旨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去找谢染。
小阁楼内,谢染正低着头奋笔疾书,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要换新的纸。
“宝葭,研墨!”
宝葭守在她边上打了个哈欠:“郡主,写一天了,要不歇会儿吧,奴婢取些果子来给你吃。”
谢染头也不抬地说:“我不饿,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吃吧。”
宝葭还想再劝,又听见外头有人喊世子的声音,连忙道:“郡主,世子来了。”
谢染顿时停笔:“快快快,藏起来。”
主仆二人一阵忙活,终于在谢睿进门之前将写好的东西藏了起来。
谢睿不解地看她:“你在忙什么?”
谢染心虚地笑笑:“没什么呀,哥,你找我什么事?”
谢睿哼了声:“给你送一个好消息。”
谢染一顿,有些担心道:“真是好消息?”
“今日封御笔,没有圣旨来,你的婚事暂且被搁下了。”
谢染一喜:“那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好?不能高兴得太早,等过完除夕,我立刻就请旨回西南去。”
谢染连忙点头:“这事都听哥的。”
“嗯。”谢睿眉目间却隐隐透着忧虑,担心归途不会太顺利。
……
腊月二十九,宫中家宴,设在清平殿。
谢微坐在高台上,缓声道:“明日便是除夕,朕知道你们好玩乐,便将家宴设在今日,明日无需来宫中请安了。”
下方众人连忙起身谢恩。
后宫的妃子,如今也只剩下良妃一人,今日亦是盛装出席。
“陛下,那便是平乐吧,这孩子当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
谢微点头道:“不错,那便是齐王之女,平乐郡主。”
“臣妾多年前也见过,那时候郡主还只有六七岁,成日跟在世子后面跑呢,没想到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良妃温婉地笑着,随即对着谢染招招手道,“好孩子,到本宫这儿来。”
谢睿侧目看了谢染一眼,谢染缓缓起身,提着裙摆去到了良妃身边。
谢珩眉心微动,低眸时看见姜清正在和碗里滑不溜秋的肉丸斗法,不由勾了下唇角,随手将一旁的竹签递给他:“用这个。”
这在场的人,谁不是各怀鬼胎?在旁人眼里,姜清一心忙着用膳,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姜清只是看起来不在意,实则感官比谁都敏锐,早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娘娘。”谢染面对着良妃轻轻俯身。
良妃对着她招手:“坐到本宫身边来。”
谢染无法拒绝,只能依言过去,此刻看起来倒是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
殿内有乐人弹奏着轻快的曲子,掩盖了说话的声音。
看谢染神色轻松,约莫良妃也只是和她闲话家常罢了。
晚宴结束时,良妃依依不舍地给了谢染一块儿出入宫闱的腰牌。
“平乐,本宫很喜欢你,要是得了空,常来我宫里坐坐。”
谢染恭顺地收下:“娘娘放心,有机会一定前来叨扰。”
姜清和谢珩站在拐角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良妃娘娘是真的喜欢平乐郡主?”
谢珩道:“她手里并无实权,腰牌是怎么来的?”
姜清顿时明白过来:“是父……”
谢珩及时捏住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回家吧,终于有时间陪你玩儿焰火了。”
顺着宫道往前走去,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
姜清道:“殿下不喜欢玩,就不要勉强,福禾会陪我一起玩的。”
在这种事情上,福禾知道的肯定比谢珩要多,会玩儿。
“福禾有事要忙。”谢珩淡定道。
姜清疑惑:“大过年的,我又没什么事交给他,他有什么可忙的?”
谢珩哼了声:“孤安排点事情给他做。”
姜清顿住脚步,这意思是为了不让福禾同他一起放焰火,刻意给他安排活计?
那怎么行!姜清连忙追上去:“殿下耍赖!福禾是我的小厮,才不听你的。”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气喘吁吁地喊道:“太子殿下,请留步。”
一听这声音,谢珩便是眼皮一跳,他可太熟悉了,是老太监临喜的声音。
“公公,有何事?”
临喜喘着气跑上前来,将手里的两个荷包递给他们。
“陛下命老奴送来的,压岁钱。”
谢珩一愣,他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过压岁钱了,恍惚中伸手接过来:“替孤谢过父皇。”
姜清捏着手里的荷包:“也替我谢谢父皇。”
临喜笑呵呵的:“两位放心吧,老奴一定带到。”
从宫里出去以后,坐到马车里,姜清才好奇地打开荷包看一看,顿时惊讶:“一万两!”
再一看,谢珩那个荷包里也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这……父皇出手好大方呀!”他感叹道,随即将银票装进荷包里,又妥帖地放去怀里放着。
这小心翼翼地模样,让谢珩没忍住笑:“一万两就将你收买了?”
“当然不是。”姜清正色道,“殿下要是想收买我,一千两就行。”
谢珩:“……”
看来管家大权不能交到姜清手里,他要是知道府上家底有多厚,岂不是日夜不寐,时刻守着去?
*
谢染拿出腰牌给谢睿看:“良妃娘娘人还挺好的,很温柔,不像父王后院那几个姨娘,一个个跟母老虎似的,成天吵吵嚷嚷的。”
谢睿目光沉了几分,看着谢染天真的模样,到底也没说什么重话。
“好好收着吧,这东西丢了可不得了。”
“我当然知道,哥就放心吧,我都十八了,也就你和父王成日把我当孩子。”谢染带了几分不乐意。
谢睿深吸一口气:“这几日总见你外出,做什么去了?”
谢染一顿:“没、没做什么,就在街上逛逛呗。”
看她手指捏来捏去的,谢睿呵笑一声:“只逛不买,可不像你的风格。”
谢染叹息一声:“哥管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出去做坏事。”
谢睿神色暗了几分:“你性子善良活泼,每日出去,应该交到不少朋友吧?”
“哪有、这京城的姑娘,谁敢跟我交朋友?”
她这话说得倒是事实,别人一听她齐王府的名头,早就避之不及了,哪交得到什么新朋友?
也就只有……
谢染一愣,难以置信道:“哥,你想套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