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是个特殊的夜晚。
走在挂满迎接新年的装饰品的小路上,就像在回顾这一年的得失——
不管怎么样,这一年他们兄妹重新团聚,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其他的感情,男人,梦境,都成了明年才需要解决的小问题。
林麓摘下一对2024-2025的彩蛋帽,分别戴在自己和裴译州头上,看着他笑。
“我记得你刚上大学的那次跨年夜,我们学校流行在帽子上绑气球,各种各样的气球,可以用来区分人。结果我给你吹的那个没等到零点就瘪了,小狗变成了肉肠,我从十一点五十笑到零点。”
她的语气雀跃起来,权当这几天心照不宣的沉默没发生过。
他们拥有独一无二的回忆,谁也插不进来。不管是以兄妹身份,还是情侣身份。
裴译州于是也跟着笑:“我也记得,你帽子上绑的气球还画了笑脸,回家的时候发现也瘪了,笑脸变成了皱脸,气得你说要重新拍照片。”
回忆一旦开头,就有点停不下来,林麓边欣赏着周围的布置,边继续回忆往昔。
“还有,我毕业的头一年跨年夜,我去发传单赚钱,好不容易够买一箱烟花,结果那天人太多拿错了,拿成了一箱手持的魔术弹,必须手拿着,烟花从直筒里窜出来,震得我差点没拿稳,冲到你脸上去。”
“然后你就边兴奋地叫边抓着玩了好几根,我在一堆烟花里找你,差点以为你被挤到河里去了。”裴译州接上。
林麓人忍不住笑,看见有免费的对联式围巾,赶紧排队领了一条,要给他围上。
裴译州三十岁的男人了,不想变身吉祥物,有点排斥。
刚刚正回忆到和谐过去呢,林麓下意识用老招式对付他:“快点嘛快点嘛,哥,哥——”
说完才意识到这一招已经不适于现在的他们,正要收回手,裴译州却叹着气主动弯腰低下头。
“围好看点可以吗?”他抬眸笑着请求。
林麓手顿一下,还是顺势往上套:“放心吧,人长得好看怎么围都好看的,不用担心我的手艺。”
等围好,裴译州站直了再叹一口气:“我就知道,你围围巾的手法只有一种——绕毛线一样的动作,达到勒脖子的成就。”
她心虚挪开视线。
说是下楼太早,其实逛来逛去没多久,五点就到了,度假区的跨年活动正式开始。
除了正常的吃吃喝喝玩游戏,沙滩上还搭起了专属演唱会舞台,国外请的乐队一来就是劲爆音乐,吵得听不见身边人说话。
林麓端着个焦糖红茶奶油纸杯蛋糕,想去对面试试转盘游戏,赢了的人可以让主厨专门制作一份特色点心。
她大声跟裴译州说:“哥,我去对面……”
“什么?”杂音太大,裴译州侧耳听。
她只能再靠近一点,更大声说:“我去对面玩游戏!”
这下是听清楚了,只不过靠得太近,身边路过的人一挤,她的嘴唇蹭过裴译州的耳廓,纸杯蛋糕上的奶油也沾到耳垂上。
两个人都愣住。
耳朵上的异样让裴译州伸手去摸了下,手指尖蹭下来点焦糖色的奶油,然后目光缓慢从奶油上移动到她脸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不会以为是她含着奶油亲上去的吧?
舞台上的音乐震颤感太强,林麓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跟在颤。
她睫毛轻眨一下,目光宛如受惊的鱼飞快逃离开,装模作样搜寻一下挤他们的人,然后抱怨:“我的蛋糕——”
裴译州除了眼神犀利点,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听她可惜起蛋糕,还笑着说带她再去拿一个。
接着顺手似的,把指尖沾着的那点奶油吃进了嘴里,再用纸巾擦拭。
轻描淡写的动作,仿佛不过是米饭呈上来了就得吃光一样正常。
林麓耳朵烧起来。
她可以当作不知道裴译州变态的心思,尽管双方都知道彼此心知肚明。
但她年纪还小呢,对这些不良诱惑还是缺少点抵抗能力。
都怪裴译州,难不成想带她一起跌进阴沟。
接近零点时,沙滩上亮得恍若白天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一箱箱的昂贵烟花搬了上来,围成一个圈。
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最佳观看点,离得有些近,前面几箱烟花窜上天时还能纯欣赏,后面的就有些震耳朵了。
林麓在拍照,手背忍不住蹭蹭耳朵,还要蹭第二次,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来替她捂住了耳朵。
烟花爆竹声,心跳声,嘈杂声被过滤的同时,后背也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烟花的光彩夺走了大部分的亮度,她其实看不清身后的人是谁,但她对这样的接触似乎并不排斥,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裴译州。
“哥?”她小声确认。
“嗯,”裴译州捂住她的耳朵还能用尾指蹭蹭她下巴,让她抬头,“看,最好看的烟花来了。”
数十箱烟花一起绽放,天空中亮起六朵五颜六色的长须蒲公英和下面模拟喷泉的光线,几乎照亮半片天。
林麓顾不上纠结身后的人了,仰头惊叹地看着半空中的盛大美景。
裴译州提醒了她看烟花,自己却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烟花的亮光,明亮又剔透,如果她愿意转过来,像过去那样充满爱意地看着他,他就也能倒映在眼球里……
如果她愿意。
可惜现在并不愿意。
没关系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是重新过一遍从前,只要她还在身边,一切都来得及。
这场最漂亮的烟花放完,刚好敲响零点的钟。
身边的人都开始说新年祝福语,林麓晃了晃脑袋,裴译州心有灵犀地松开手,看她扭头说:“新年快乐,哥!”
这声祝福混在人群的吵闹声中,烟花持续爆发的震颤中,并不明显。
但是裴译州只等待这一句,主观性地只能清晰听见这句话,其他的声音仿佛都被海风卷走。
“新年快乐。”他爱怜般抚摸着她的头发,手掌滑到她后颈,把她压向自己的怀抱。
“我很高兴你回来了,麓麓,我们终于又一起度过一年。”
林麓下意识抵着他肩头的手慢慢泄了力,迟疑着回抱回去。
红色的围巾搭落在她肩头,从远处看好像一条围巾缠住了两个人,他们似乎天生就该紧紧依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