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
说抽象一点,它是世间万物,是自然,是日升,是月落。
说直白点,它是道理。
白夜从不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以前或许还有点这样的念头。
但在“自由一日”被教训之后,少年就深刻明白,扮猪吃老虎这一套行不通。
白夜也不是一个喜欢看女孩挨打的人,恰恰相反,他很厌恶这种事。
夏弥大小姐自己打打也就罢了,怎么能让别人动手?
但有些时候,不是自己不想,事情就不会发生。
要是自己能心想事成,那还在这儿淋什么雨?直接一个念头让黑王毁灭不好吗?
可自己又不是全知全能,也没有什么金手指,能有什么办法?
要是早知道奥丁会发神经来找夏弥的麻烦,说什么他都不会开一辆破车到这儿来。
别说开车,就算是坐飞机、坐火箭,他都不会回滨海。
大不了今年这个年不过了。
可正因为不知道,才会犯下这样的错。
想了这么多,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造成了眼下这般局面。
谁都不希望事情发生,可既然已经发生,似乎也没办法改变,只能努力去尝试改变。
这场战斗的结果早已注定,如同之前所想,在毫无悬念的常规认知里,奥丁必胜。
难道就这样放弃?应该没人愿意放弃吧。
那就想办法,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能做的就是努力打破既定结局。
但打破常规谈何容易?
纯粹的金瞳中倒映着那两道交错的身影,雨水裹挟着鲜血滑落。
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龙王的实力体现在三个方面:龙王之心、龙王之体、权柄,这和武道的心技体合一颇为相似。
他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握拳,雨水被强大的力量捏爆。
看着这双手,他点了点头,这便是“体”。
眼睛微合,他感受着体内心跳的律动以及周身感知中的元素,随后睁眼,望向依旧在战斗的两人。
何为“心”?想要发挥出龙王真正的力量,关键在于“心”,可龙王的心究竟是什么?
龙族血脉中的贪婪、狂暴、嗜血、傲慢,怎么看都不是正面的特质。
但恰恰是这些组合成了一颗龙王的心,让龙王能够驾驭自身的力量。
他陷入沉思,雨水从高空落下,缓缓停在少年的眼前;风从耳边划过,轻轻停留在少年的发间。
眼前的一切在此刻放慢,紧接着狂暴起来、愤怒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鼓动,竭尽全力地跳动,可这毫无作用。
龙王的心是形而上的存在。
自从少年踏上封神之路,就未曾被龙血影响。
狂暴与嗜血,仿佛从未存在过。
女孩说,这是因为白夜超乎常人的“血之殇”才导致这个结果。
这说法很有道理,无尽的孤独会掩盖世间一切狂暴,嗜血与暴怒在绝对的孤独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但此刻的少年并不孤独,黑暗中已然有了光。
既然孤独不再,为何依旧感受不到龙王之心?
看着女孩挨打受伤,他本应愤怒,事实上他也确实愤怒,但似乎又不够愤怒。
愤怒无法冲破理智的囚笼,感性被理性压制。
他想要愤怒起来,想要狂暴起来,可就是做不到。
每当他想冲上前时,理智就会告诉他,现在上前毫无用处。
奥丁能如此放心地与眼前之人正面搏杀,丝毫不顾及战场外的自己,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想要不顾一切直接冲上去,可每次有这样的念头,脑海中便会有无数思绪翻腾,最后归结为一点:不要过去,因为毫无意义。
长长地呼出胸中的闷气,他晃了晃头。黑发的少年向前迈步,鞋子踏在水坑上,水花从四周溅起。
停顿的时间仿佛在此刻重启,纯粹的黄金瞳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既然无法愤怒,那就归于平静。他不再去思考“何为龙之心”这个复杂的问题,转而开始思索自己擅长的领域“何为神性”。
这问题看似比上一个更加复杂,但对少年而言,反而简单得多,简单到他稍加思索便能领悟。
神性是什么?《道德经》有言:“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看似在说天道无情,将万物视作草扎的狗,随意践踏,无视万物。
但这其实是外人的误解。
实际上,这句话几乎用最直白的方式阐明了何为神性、何为有情。
看一些小说,有人会修“无情道”,什么杀妻证道、杀夫证道,简直是荒谬至极。
真正的“无情道”是什么?
便是《道德经》里所讲的,天道对万物皆有情,却又对万物皆无情。
白夜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他不是圣人,更不是神。正因如此,白夜很清楚,黑王也做不到,黑王同样不是神。
神马的马蹄停顿下来,奥丁停下了即将挥出的长枪,转头看向那个缓步朝这边走来的少年。
青铜面具下的独眼露出疑惑之色。
夏弥单手擎着战镰,依旧稳稳地站立着,鲜血不断滴落。
女孩的脸苍白如纸,但她尚未露出丝毫胆怯。
此时,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那个缓步走来的少年,眼中都流露出同样的情绪——不理解。
不管是奥丁还是夏弥,他们不理解的并非少年闯入战场的意图,而是少年此刻的状态。
少年纯粹的黄金瞳中,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在流淌,平静得如同深邃的海洋。
少年周身气息缥缈,若有若无,仿佛他在这里,又仿佛不在这里,亦或是他本就该以这样的状态存在于此。
当然,抛开这种如绕口令般难以捉摸的感受不谈,最让人感到迷茫的是,少年手中何时多出了一把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