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来,二人逮着金常宝好一通询问,着实问出了不少东西,而芷榆虽然年纪尚幼,却有一副机敏的头脑,在李莲花随金常宝去搜查罪证的时候,她也带着乔婉娩走过了几处小姑娘觉得诡异而不同寻常的地方。
晚间,李莲花与乔婉娩二人在灯下交流之时,倒也颇为感慨——金满堂为人吝啬,待下苛刻,不将他人的性命当回事,结果元宝山庄里也多是对他虚与委蛇,就比如,管家金常宝就在暗中准备了不少东西,每一样都能让金满堂死得无声无息。
“你想让他死?”李莲花倒并不诧异,表面忠心耿耿,实则伺机谋杀家主霸占财产的管家,那些年里他在四顾门的卷宗中见得多了,其中不乏比金常宝手段毒辣的存在。
只是,李莲花觉得有意思的是——
“你想杀了他,但是又不希望他死?”
金常宝垂着头站在他面前,权衡着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李莲花很有耐心地等着他。
他相信,金常宝很快就能组织好语言,为他讲述一段有意思的恩怨情仇,比如,他和金满堂之间究竟是何种血缘关系。
不错,李莲花认真地回忆了下金满堂的长相,轻易地就在金常宝脸上找到了相似的影子。
他们,一样喜欢在说完话后抿一抿嘴,在转身时的身影不能说一模一样,也足够让人恍惚一瞬。
有人会觉得,这不过是金常宝这个大管家跟随在金满堂身边久了,自然就带了几分相似。可是,李莲花轻易地就击溃了金常宝的心理防线。
“芷榆姑娘说,金满堂身患树人症,这是一种很罕见的病症,只在曾经的南胤国有过例证,且会代代相传。要想抑制树人症,需要用一味药引,就是用精心培养多年的药人之血用‘泊蓝人头’浸润半日,再辅以十七味药材,然后可保一月不发病。”
他带上了几分怜悯的目光看向金常宝,“若是没有及时服下这些抑制的药物,一旦发病,便会痛痒难耐,甚至肌肤腐烂。这种滋味,金管家怕是熟悉得很吧。”
“这……”金常宝愕然看向李莲花,脱口而出,“李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你隐藏得很好,可是人伦所在,你放不下你的母亲。”李莲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痛之感,“芷榆带乔院主去了金家后院的祠堂,我也去了……”
这话一出,金常宝猛地抬头紧盯着他,只见李莲花微微一笑,继续道:“这座祠堂供奉着金家的先祖,还有他们的神明。我没瞧出来是什么神仙,不过可以看出是由草木幻化的神灵,而后院的那株金梧桐树,显然被当成了神明的化身。这种风俗绝不是中土所有,反而在那百年前覆亡的南胤国极为流行。”
“金家来自南胤,对不对?”
金常宝张口结舌,只见李莲花又慢慢地说了下去:“这处祠堂或许是因为南胤的习俗,也或许是因为当年金家先祖刚到中土,不敢怎么那个声张,所以修建得并不怎么华丽,甚至还有些粗陋。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用来藏一些东西也方便得很,比如一两个排位……”
李莲花看起来很是温和可亲:“比如,那在幡布下的小小排位,属于一名刘姓女子……她应该是被偷偷放在上面的,但因为有人关心,所以连一丝灰尘都没落上……”
金常宝的脸色已然发白,他盯着李莲花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您是当年来过这里的四顾门李门主。”
这一下反而让李莲花吓了一大跳:“你不要乱说……”
金常宝很是肯定:“元宝山庄虽然不待客,可被骗来这里送了性命的江湖人却不少,那些人里大多喜欢说一些江湖上的故事。有几年里,李门主的故事小人听得多了,其中就有几人提到李门主喜欢为无权无势、无名无功的人讨公道,这样的人可少得很。”
“只是少得很,但不是没有,阿娩喜欢这样的,所以又找到了我,那有什么稀奇的?”李莲花慢慢地道,他有些期待金常宝还发现了什么。
果然,金常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道:“可是,乔院主和李公子的感情好得很,这绝不是短短半年就可以培养出来的,而且李公子身上还有不少当年李门主的习惯,比如您喜欢坐下后拍一拍衣角。”
“李门主爱洁,天下皆知。而您既与李门主长得极像,又有那么多的习惯相似,除非是被乔院主刻意调教,否则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门主没死,还在小人眼前。”
他的一番话说下来,李莲花还想挣扎一下:“万一就是乔院主费了心思调教呢?”
金常宝越发古怪地看向他:“脑子也是可以调教出来的吗?”
“啊?”李莲花张口结舌。
就听金常宝慢吞吞地说:“李门主,这两天,您把元宝山庄的老底扒了个底朝天,这等本事也是随便就可以教出来的吗?”
“好像不行。”李莲花尴尬地笑了一下。
二人就这么对望着。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金常宝打破了安静:“李门主,不,您现在更喜欢别人叫您李公子。李公子,您接下来还想知道些什么?”
李莲花轻咳一声,从袖中摸出一物来,正是那罗摩鼎。
“你可见过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