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混元湖。
湖水清澈见底,湖边有乱石耸立,氤氲水汽蒸腾而起,已是黄昏,天空中夕阳烧了半边天,映在湖中便是半塘血红。只是这日的八荒混元湖水格外清冽,有游鱼浮上水面又潜入湖底,泛起的涟漪上只有半边天的火烧云,不见那黑黝黝的骷髅头。
“角大美女,又见面了。”
湖畔的乱石堆前,李莲花负手而立,微笑看向立于他三丈外甚是防备的角丽谯一众人等。其实他此时并不想动手,可角丽谯却不会这么想。只见他只是轻轻弹了弹手中的长剑,就使得她身后的数人后退了数步。
李莲花不由轻笑一声,道:“胜负已分。”
“我输了。”角丽谯倒也愿赌服输,“天冰拿去,不过你休想带走这些人。”
“还有令牌。”李莲花并不与她多废话,指尖捻着那薄薄一片罗摩天冰,淡淡地道,“拿来。”
“令牌?”角丽谯的脸色并不好看,毕竟无论何时,和真正的死对头打赌输了都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她眉毛一扬,冷笑道,“你要的是我手中的令牌,可是那令牌现在不在我这里。”
“金鸳盟的令牌,自然在尊上的手里。”说起“尊上”二字,角丽谯似乎都会格外柔和一些,连带着连那不高兴的脸色都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若是真心想要,可以去找尊上。”
“你想赖账?”李莲花自然知道角丽谯不会如此乖乖交出令牌,能双手奉上罗摩天冰已是出乎他的意料,当下他微微一笑,道,“能从我这里赖账的,还从来没有过。”
“李门主的账,哪个敢赖,这不是没办法么?”角丽谯不知从何处生出了绝大的胆气,挥手笑道,“尊上已是恭候李门主多时了。”
李莲花看着她的手随着说话扬起,又停在了半空,觉得很是有趣,道:“你可知‘明月沉西海’之伤天下无药可救?”
“那你可知世上有‘忘川花’?”一听这话,角丽谯就来了精神,面上浮起了很是得意的笑容,“这忘川花乃天下至宝,非但治内外之伤、解万毒,更可增加功力。”
所以笛飞声已经服下了这忘川花……
李莲花静默了一会儿,决定不再与角丽谯多废话,他一弹手中长剑,就听一道嗡鸣从剑身传出。
杀意已起。
角丽谯却仍是不畏不惧之态,反而还在质问道:“你我同为一族,为何你要为这些人卖命?你为他们出力如此,最后不过换得死遁,值吗?”
李莲花并不看她,只淡淡道:“你为笛飞声做了这么多,他看起来也不领情,你值吗?”
角丽谯“扑哧”一笑,道:“你怎知他不领情?”
李莲花微笑,便将身一纵,手中剑一挥,形成一丈许长的剑花。角丽谯只见一线寒光直往面门奔来,急忙将头一低,想要避过,可是李相夷何等剑术,又岂是她可以轻易躲开,眼见那剑光已罩住了角丽谯的面门,只需再往前递出几寸,便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忽然湖边乱石之后,沙尘扬出,一道青光,其疾如电,恰恰迎头将李莲花敌住。
天色已然昏黑,湖光幽蓝,只见一青一白,剑影刀光,就如神龙夭矫,在水波中荡漾开去,煞是好看。
“你的功力,大不如前。”八荒混元湖畔乱石堆,有一青衣人提刀而立,岳滞渊渟,气象磅礴,甫一出现,就见角丽谯笑意盈盈。
“笛盟主也大大退步了。”李莲花微微一笑,“即便服下了忘川花,‘明月沉西海’的伤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吧。我委实没想到,你对她倒是如此上心,真是出乎意料。”
笛飞声默然,却并不对身后的女子瞧上一眼,而是直视着李莲花,道:“你已有三枚罗摩天冰?”
“你要为我寻最后一枚?”李莲花微笑道,“还是说,你也想要这罗摩鼎?那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
“我知道。我也知道落到李相夷手里的东西,旁人就再也休想得到。”笛飞声淡淡道,“不过,我想试一试。”
眼见他长刀抬起,李莲花忙道:“慢着,那个赌约,你是不是要先兑现一下?”
“那是你和角丽谯的事。”笛飞声道,“不过才两年,你的性子倒是变了许多。”
“不但爱当英雄,还喜欢讲条件。”笛飞声很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作为一名剑客,你的弱点越来越多。”
“不但想要和我一战,还想要罗摩鼎。”李莲花微微一笑,“笛盟主倒是一点没变。”他边说边从袖中取出那小鼎,此时天色已黑,却有明月初上,紫檀木质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古老而神秘。
笛飞声却只是略一打量,道:“你想要谈什么条件?”
“这是南胤的东西,你身后的角丽谯也是南胤人,你可知道?”李莲花道,“当年你我东海一战,金鸳盟总坛被炸,你可知是为什么?”
“是意外?”李莲花微笑道,“那一战,四顾门风流云散,金鸳盟苟延残喘,获益最多的是谁?”
“你不是把万圣道灭了么?”笛飞声道,“我的家务事,用不着你来插手。”
李莲花被他呛了一句,顿时将那准备要说的一箩筐话哽在了喉中。他与这人为敌五年,彼此之间虽不曾见过几面,却早已将对方脾性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他一旦认准了,就极难再改变,今日只怕不能善了。
若在两年前,他未中碧茶之毒,值此境地,不过挥少师而出即可,江湖虽大,又有何人能阻他?如今虽得“观音垂泪”之力,将那隐于肺腑的至毒压制了八九成,到底功力有损,至多不过曾经的六七成。而方才交手,笛飞声显然得天材地宝之力,功力已是复原。
如此看来,他现下要对付笛飞声,倒有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