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果然挨了打,就在他说出第一个好消息之后。
乔江亭本以为他已经死了,毕竟他将乔婉娩派阿柔送回来的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上几百遍,也没有看出一点这个正带着一脸欠揍的微笑的家伙还活着的信息。
他本来为自己的爱情哀悼的时候,也在为乔婉娩的为情远走而伤怀。
结果,他突然在冬去春来的有一天,被管家告知妹妹不但从远方归家,还带回了两个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人来。
“你在说什么?”乔江亭瞪眼看向眼前人,恨不得从这位忠心耿耿又保养极好,从没有吃酒赌钱逛窑子这种恶习的,因而虽然年纪已大但是身体极好的老管家身上,找出一点他老迈昏聩的迹象来。
偏偏老管家觉得他才是神思恍惚、精神不济的那个,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大爷,小姐回来了,还带回个姑爷,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的孩子。”
“哪来的野男人?”乔江亭咬牙切齿地道。
老管家却是摇了摇头,很是认真地说:“李公子算不上野男人吧。”
“李公子?”乔江亭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难道是那个李相夷?”
老管家点了点头。
乔江亭却是愣住了:“他还活着?”
“不但活着,看起来还身强体壮,和小姐的感情好得很。”老管家很是尽职尽责地汇报着他见到的一切,“只是,小姐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像是生着病,也可能是受伤了。大爷打算怎么安排李公子和孩子?”
“孩子……”乔江亭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只能咬着后槽牙恨恨地道,“你们都听小姐的安排。”
算了,眼不见为净。
他就说妹妹当初怎么走得那么干脆,送回来的书信里居然没看出多少的悲伤来,原来那时只怕是这家伙带着妹妹远走高飞。
真是岂有此理!
乔江亭气得将手中的短笛换成了长鞭,准备走出门去,将那个徘徊墙外的同样令人讨厌的家伙教训一顿。
可惜,他还未踏出门去,就见这位他眼里的不速之客,乔家的新姑爷从屋角的玉兰树后施施然出现了。
白衣翩然,负手缓行,眉眼温和,还挂着一丝微笑。
他怎么从来没有觉得这家伙长得如此讨厌过?
“江亭兄。”那人向他施了一礼。
乔江亭皱起眉头,李相夷如今居然对他如此礼数周全,却平白让他觉得别扭至极。
他还记得,这家伙向来不讲礼貌,除了对单孤刀还唤一声“师兄”,对自己从来都是直呼大名,以门主之尊将他支使来去,何曾像现在这样恭恭敬敬持妹婿之礼?
谁知李相夷见乔江亭沉吟不语,眨了眨眼,又唤了一声:“大哥。”
乔江亭登时跳了起来:“谁准你这样叫我?”
李相夷颇为无辜地又眨了眨眼,张口结舌了半天:“我……”
乔江亭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又见李相夷满脸茫然,不由往他脸上瞧了半天,才长长舒了口气,喃喃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相夷摸了摸脸颊,道:“可能这几日吃多了,胖了些?”
乔江亭却是默不作声地又往他脸上仔细端详半晌,李相夷任他看着,悠悠叹了口气。他们已有四年未见,乔江亭风采依旧,他……却是变了许多。
“你的眉毛淡了些,皮肤也变黄了些,还长了几颗麻点,不过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还算是副好皮囊……”乔江亭点了点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你的性子变了许多,若是从前,定然不许我说这些话……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很是不错,”李相夷微笑道,“我和阿娩已在师父师娘面前拜堂成亲,去年八月,又得了个儿子,这样的日子,再无他求。”他边说边眯起了眼,显然觉得如今的日子当真幸福至极。
谁知乔江亭早已暴跳如雷:“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他的手中长鞭已然准备挥出:“李相夷,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为了阿娩,我定要跟你拼上一拼!”
他记起老管家说的乔婉娩气色不佳之话,很是生气:“我以为你死了,还为你掉了几滴眼泪,结果你倒好,让娩娩多少委屈!”
长鞭一记挥出,只听“啪”的一道清脆声响,李相夷不闪不避,结结实实挨了他这一鞭。
这倒让乔江亭吓了一跳。
他过去也曾追着李相夷拼命过,可那时少年门主却是默不作声地左闪右避,轻轻巧巧地躲过他的攻击,最后倒是累得他气喘吁吁,瘫倒在地,还得来他一句“今日先到这里”,直气得他牙痒痒。
乔江亭愕然过后,正要继续挥鞭而出,却又将鞭梢收了回来:“你除了不打招呼和娩娩成亲外,还做了什么?”
“阿娩受伤了,”李相夷的眼中黯然下来,“伤得很重,我没能照顾好她……”
“你……”乔江亭手中长鞭本已扬了起来,却又放了下来,他气极反笑,“所以你来讨打?”
李相夷道:“你现在不想打我?”
“想打。”乔江亭瞪了他一眼,将长鞭摔在了地下,“但是我现在要去看娩娩。”
“站着别动,等我回来再算账!”乔江亭已经像一片叶子般穿树过墙,直往乔婉娩的绣楼飘去。
李相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玉兰树后,才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气,用手摸了摸方才那挨了一鞭的地方,喃喃道:“几年不见,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