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椿院里,付家老夫人和两位夫人们正围在一起闲聊。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荒园里的几位姑娘们。
嘴甜的二夫人恭维道:“还是娘有主意。不管这几个姑娘们平日里怎么别苗头,可一但回到老宅里,就都会乖顺起来,乖乖的听大姑娘的话。”
二夫人本意是想拍老夫人的马屁,没想到竟然拍到马蹄子上,惹得老夫人泪眼汪汪。
老夫人用帕子将眼睛抹的通红,略带哽咽的回忆起往事,“当年咱家招灾的时候,最大的盼儿也才不到十岁。那时候大郎二郎被徐家设计陷害,被发配到江州服劳役。你们妯娌俩为了养活这个家整日操劳,到处去给人洗衣缝补。在那种艰难的时候,本该我这老婆子出来顶事,担起养育这几个小的的责任。可偏偏我不中用,硬是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反而叫麒这个从来没吃过一天苦头的半大的孩子慢慢学着洒扫做饭,操持家务。硬是把一个本就文静的好孩子养成了多思多虑的性子。不说别的,就单凭落难的那大半年,这几个小的也该顾念一下往日的情分,多尊重盼儿几分。”
盼儿是大姑娘付迎麒的乳名,也是老夫人对她的爱称。
“母亲说的是。”大夫人本想迎合一句,谁知刚一开口,眼泪也忍不住滚了下来,娘儿几个默默哭成了一团。
就在房里众人陷入回忆往昔的悲伤时刻,屋外已经有机灵的小丫鬟隔着屏风禀报道:“二公子派人将荒园里的几位姑娘和行李送回来了。”
姗姗来迟的老大夫给赵公子把脉过后,负责任的询问起受伤的经过。这时赵公子提起了差点被恶犬咬伤的事情,付二公子插嘴道:“赵公子莫不是眼花了?荒园里的那座小院向来无人居住,仆妇们也只在早晚之时回进去打理菜园,哪里来的姑娘?更何况我家大夫人十分怕狗,府中从来没有养过任何犬只,更不要说什么胖乎的幼犬和凶狠的大狗了。”
被否认的赵公子一再坚持自己的所见所闻绝对当真,眼见一旁的人只会安抚毫不相信,于是也顾不得还没包扎完的伤口,急切的央求着付家公子带他再去看一眼。
付大公子一脸为难,皱着眉头来回思索了几圈,终于耐不住赵公子的纠缠,索性打开了院门大大方方的邀请所有人进去围观。
京城里,但凡有些底蕴的宅子里总会有个别的院子带这些野趣,但这些趣味向来高雅,一般顶多养些野物栽个院子罢了,像荒园这种一比一还原的农家小院还真是个稀罕物。一同进来的公子们绕着菜畦来回转悠,一时之间诗兴大发,吟风吟草吟茅屋的,完全没有人想起来进院子的原本目的是什么,当然,除了一心求证的赵公子外。
赵燕居围着小院搜了好几圈,除了菜地之外,就连后面的屋子都挨个看了一眼,硬是没找到一丝有人生活的痕迹。
七月里的骄阳似火,外面的那群诗人们吟诵了一圈后也慢慢没了精神,开始七嘴八舌的断定赵公子是热的眼花出了幻觉,轮番上前劝他快回去休息。
原本还非常笃定的赵公子反反复复的描述着方才发生的情景,然而现实里却死活都找不出所谓的姑娘和恶犬的一丝痕迹。于是说到后面,他也有些恍惚了,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这件事。
头顶上依旧是一轮灼热的太阳,晒得人热汗直淌。就在这时,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难道是撞鬼了?”
想到这里的赵燕居一刻也不能待下去,火烧眉毛似得要求返回家中。
付大公子一行人也被他这要死要活的状态吓得不轻,连忙将随行的家下唤了过来,并由付大公子亲自护送赵燕居回了荣安公主府上。
荣安公主府上,荣安公主正和驸马赌书品词,琴瑟和鸣。
就在这时,一身脏乱的赵燕居突然从外面窜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大声叫着:“母亲!母亲!”
荣安公主夫妇被自家亲儿子的叫嚷声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茶盏也被掀翻了过去,打湿了旁边堆放着的诗集。
门口打帘的小丫鬟还没来得及拨开珍珠玉帘,赵燕居就已经急慌慌的钻了过去,紧抓着母亲的手瘫坐在下首的脚踏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怎么急成这副样子,快先喝口水润润。”
荣安公主想要抽出手来给自家儿子倒一杯水,却被赵燕居死死的攥着,说道:“母亲,孩儿今日怕是撞鬼了!”
?!
荣安公主又惊又怒,使劲拔出手腕往他身上重重拍了几下,“呸呸呸!瞎说什么!撞鬼这种话也是能浑说的?”
荣安公主下手又急又重,把赵燕居拍的嗷嗷直叫。
这时,驸马赵濯缨拦住了她,替儿子分辩道:“公主莫急,不妨让安闲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省的错怪了他。”
荣安公主一听此话有理,于是就让赵燕居仔细描述了一遍。
谁知不听还好,越听到后面,荣安公主手中的帕子就越攥得紧一些,看样子要跳起来打人。
这边的荣安公主还在积攒怒气,那边的赵濯缨眼见情势不对,赶紧出言打断了赵燕居的描述。
“好了,安闲。”赵濯缨吩咐道,“你若不耐烦去那些诗会,下次便不逼着你去了,也犯不着扯这种不着边际的谎话来骗我和你母亲。”
“我没撒谎!”赵燕居顿时就急了,“我真的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今天确实亲眼看见......”
“行行行你没撒谎,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信,我真的信!”赵濯缨和荣安公主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感到无奈。
荣安公主接话道:“看你这灰头土脸的,还不快下去洗洗。”
眼见荣安公主亲口下了命令,赵燕居纵有万般的不情愿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乖乖的听话退下。
等到赵燕居走远了,荣安公主终于忍不住将帕子重重的摔在桌上,柳眉倒竖的骄叱着:“赵濯缨,看看你教的好儿子,连个谎话都撒不圆。这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我可从来没见过谁家宅子里能有那么大一座菜园子,竟叫他看见了?这菜园子这般金贵不说,里面还能有一位布衣荆钗、貌若天仙的农家姑娘,我看他不是撞鬼,是做梦还差不多。”
赵濯缨赶忙移到旁边抓着荣安公主的手连连道歉:“是是是!是为夫的错,没能把咱家儿子教好。都怪我,都怪我!”
赵濯缨熟练的道歉安抚,三言两语就将荣安公主的怒气平息了下来,就在他以为事情可以平稳翻篇儿的时候,荣安公主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安闲今日吓得不轻,这事儿付家肯定也有责任。”
付家,还没到家得付如鹤远远的就见二公子身旁的小厮秋实迎了上来,言语急速的求救道:“二老爷已经提着戒尺进了大椿院里,说是要打死二公子。”
付如松向来深知二老爷对付如松的严厉程度,也来不及听秋实再交代别的,马不停蹄的抄着近路赶回家门。
大椿院,跪在正堂里的二公子付如鹤缩着脖子紧紧的盯着地板,心里面不停地祈祷着“大哥快来!”
“问你话呢!你聋了!”
二老爷抄起戒尺狠狠地抽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厉声斥责道:“犯了什么错,给我由近到远的一件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