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春节，格外热闹，顾晚晚和秦峰早早就从家里出来，到秦家吃年夜饭。
车子刚停在门口，就听见阵阵鞭炮声。
鞭炮声不是连成串的，一会儿一响。
顾晚晚下了车，看见不远处，十来个小孩，穿着厚厚的棉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像是年画里的胖娃娃。豆豆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已经六岁了，不想跟四岁的一起玩了，就喜欢跟大哥哥一起混。
一个胆子大的孩子站在最前面，一会儿从兜里拿出一个鞭炮放着，后面一群小屁孩捂着耳朵听响。
鞭炮应该是从一串小鞭上拆下来的，这样一个一个放，比较节省。
“小宇哥哥，你往雪堆里扔，看看能不能炸起来？”
叫小宇的孩子，顾晚晚看见过两次，也住一个楼，看样子有九岁十岁了，是这片的孩子王。
“炸雪堆没意思，还是炸盆，或者饮料瓶好玩。”小宇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
“饮料瓶？我家没有啊。”一个小胖子吸了吸鼻子说道。
“我家有，但是我奶奶说还得换钱。”
“我家也是，我妈妈也不让。”
孩子们都觉得这是个超绝的点子，实现不了很可惜。
豆豆一听要饮料瓶，站在后排边跳边举手，自告奋勇道：
“我我我，我家有，我家饮料瓶多。”
其他小孩都比豆豆高，都快把队伍的小尾巴忘了。
大家齐齐回头看着豆豆，“对啊，豆豆三叔家开饮料厂的，太好了。”
“豆豆，你快回去，拿几个饮料瓶。”
“对对对，多拿几个，我们在你家楼下等你。”
几个小脑袋凑一起，一个“馊主意”就出来了。
豆豆激动地往家里跑，瓶子他们家有的是，别人买饮料，小卖店要押金，喝完就会马上下楼去退钱。
他们自己家就是开小卖店的，喝完饮料的瓶子都放在家里，攒一箱才会拿走。
这几天过年厨房里有好几箱饮料，空饮料瓶都摆在了窗台下面的箱子里。
“你们等我啊，我马上就下来！”
豆豆害怕小朋友们去别地方，进单元门前，特意回头喊了一句。
没等来回答，等来了三叔的“魔抓”。
秦峰和顾晚晚站在车旁听完了豆豆和小朋友们的对话。
把鞭炮放玻璃瓶里，一炸全是碎片，要是跑得快还好，多少孩子都是因为这样玩，扎伤自己，误伤路人。
秦峰几步上前，直接拎起豆豆的领子，把孩子提了起来。
“放我下来！谁呀？！快放我下来！”
豆豆费力地扭头看见是三叔，叫得声更大，“三叔，三叔，放我下来，我着急！”
秦家家训，过年不打孩子，但没说不能吓唬孩子，“你小子，着急干什么去？”
“我要拿饮料瓶，小宇哥哥说把鞭炮放在饮料瓶里炸，看看能不能飞上天？”
“还飞上天？我看你要上天。那东西多危险？不行就不行！”
“不危险，三叔。”
“我认识一个人，就是因为这么玩，炸坏了眼睛，还有个人手都没了。你要是炸坏了，以后就看不见爸爸妈妈了……”
秦峰吓唬豆豆的话还真不是随口瞎说，每年都有因为鞭炮炸伤炸死的人。
豆豆还惦记着跟小伙伴们玩，不服气蹬着腿想要下来，顾晚晚在后面看着，豆豆这样特别像狗刨。
“三叔，爷爷奶奶说你小时候还放鞭炮炸别人院子呢。”
“嘿，我那是为你太奶奶报仇，能一样吗？等我一会儿告诉你爸妈。”
秦峰改成单手夹着豆豆，另一只手拎着两瓶茅台。
顾晚晚手里则拿着托强哥从临海带回来的进口糖果。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还有个“小狗”在中间手脚并用刨来刨去。
秦峰和顾晚晚还没走到门口，张云听见脚步声过来开了门，笑着问道：
“小峰，晚晚，我刚才就看见你们车了，怎么才上来？”
“还不是这小子。”秦峰直接把豆豆塞给了大嫂。
“咋了？这孩子是不是又惹祸了？”张云都已经无语了。
当初她生了豆豆，大家都说儿子好，她还挺高兴。
她现在真想把儿子塞回去，换个闺女。
女儿都是穿个小裙子，打扮美美的，天天跟在妈妈身后当小棉袄。
这儿子就是漏风的军大衣。
“嗯，豆豆要拿鞭炮炸玻璃瓶子。”
豆豆一个劲儿地给三叔使眼色，小手合十作揖，让三叔不要跟妈妈告状。
可秦峰无视侄子的眼神，直接替豆豆交代了“罪行”。
“啥？小豆豆，你是不是想挨揍？我跟没跟你说过，不许放鞭炮，你还敢炸玻璃瓶了？”
“哎呀，奶奶，奶奶。”
张云没秦峰有劲，豆豆像个泥鳅一样从妈妈手里挣脱出来，跑去找爷爷奶奶求助。
“小云，咋了？”秦母正在厨房忙，听见声音擦了擦手。“过年，不能打孩子。”
豆豆抱着奶奶的大腿，呲着小牙笑，“妈妈，你听见没？过年不能打孩子。”
说完，还对着张云做了个鬼脸。
“你……”张云真想把臭小子抓过来，但一想今天是除夕，只能作罢。
“嘿嘿，奶奶最好了。”豆豆的小马屁及时拍了上去。
秦母没搭理小孙子，反而安慰起大儿媳，“小云，别生气，过几天就能打了，攒一起收拾。”
豆豆：天塌了……
还能攒一起？到时候妈妈发绝招怎么办？
巴掌、拖鞋底、衣架……
这年，过不了了，他想离家出走。
豆豆决定一会儿就走，可他一回头，看见桌子上的排骨、大虾、红烧鱼、拔丝地瓜……
决定一会再走。
这顿饭，是秦家一年吃得最好的一次，大人们都喝了酒，豆豆的红包收到手软。
“豆豆，这是三叔三婶给你的压岁钱。”顾晚晚掏出一个用红纸包的信封，交给了豆豆。
豆豆嘴巴甜，拜年的话都不用大人教，“谢谢三婶，三婶新年更漂亮！”
秦峰喝得微醺，捏了捏豆豆的脸蛋，“你小子忘谢你三叔了。”
“疼，三婶……三叔打我。”
豆豆早就摸透了三叔的脾气，只要是三婶说，肯定好使。
一家人看着春晚，一会儿看看“打起来”的叔侄俩，热闹极了。
“别打了，小峰，豆豆，快看电视，这男的好高啊，真帅……”
秦红霞和张云一下子被电视里一个红衣的混血歌手给勾去了魂。
“弟妹，这个长得真好看……他叫啥来着？”
顾晚晚还看着秦峰，一回头看电视里，正是费翔，唱着《故乡的云》和《冬天里的一把火》。
这届的春晚导演也没想到，《冬天里的一把火》是真的火了，据说光磁带就卖了上百万盘。
第二天，大街小巷就有人哼唱这首歌，当然，这次春晚火的歌不只这一首。
还有让《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这首歌更火了。
而顾家的春节也是一样的“热闹”，既有“五指扇”，又有“万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