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澄走得痛快,谢府里却有人不得劲了。
一处隐蔽却精致美好的凉亭内,景熙帝听说燕澄已经从谢府走了,嘴角弧度顿时消失,抿成一条直线。
锐利而不悦的视线看向旁边头发花白但依稀可见曾经风采的气质老头。
“谢大人不是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怎么朕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他也没来?”
“……都是臣的错。”
顶头上司交代的任务没能完成,谢首辅能怎么办?当然只能麻溜认错。
他也没想到自己儿子办事能力差到这般地步,只是让他想办法把一个少年引到凉亭都做不到。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到,怪不得都快要到当祖父的年龄了还是个名头好听的四品官。
谢首辅越发后悔早年因膝下只有一子,而对他过于溺爱,导致孩子长大后文不成武不就。
也后悔当年任由妻子给儿子找了个家世好却爱闹腾的妻子。
这对夫妻没一个着调的,凑一起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更加不着调。
就像当年自己的孩子就在眼皮子底下放着还能让人换了去,再到如今自己的血脉不理,偏偏宠爱一个假货。
哎,家门不幸啊!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没完成任务,谢首辅紧急想着补救之法:“不如改天臣再邀请燕二公子过府一叙?”
今天办诗会,不如后天再办一场赏花宴,花园里的木芙蓉开的不错,也算一个合适的借口。
“免了,朕可没那么多功夫来你府上。”
本想在认回儿子前,私下见见人,看看儿子的品行与能力,没想到谢家人办事能力太差。
在凉亭待了快两个时辰,他连一张脸都没见到。
景熙帝大为失望。
虽说他极其厌恶云淑妃,但并不恨屋及乌,对自己的血脉还是极为看重的。
七皇子和燕澄是他膝下唯一一对双胞胎,他觉得挺稀奇的,蛮想看看两个人到底有多像。
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他这个做父亲的能不能分辨出谁是谁。
带着一腔迟来的父爱兴致勃勃放下奏折出宫“偶遇”素未谋面的儿子,结果却看了个空。
景熙帝:“……”
以往都是别人上赶着来求见他,如今他这个皇帝主动出宫来见一个人,最后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未见到。
听说那孩子警惕得很,谢首辅的儿子用了各种手段,甚至派出自己的儿子都没能把他引出人群。
这样一想,心情不是很美丽的景熙帝心里竟然还升起了一丝微妙的兴趣。
这个在外长大的儿子似乎挺有主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
虽然觉得燕澄有个性,似乎是个有趣的孩子,但心里到底有点不高兴,这个儿子未免有些太不给他面子了。
兴致勃勃而来,兴致缺缺而去,自觉失了面子的景熙帝完全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从未在燕澄那里表明身份。
如果他光明正大找人告诉燕澄说要见他,燕澄会拒绝?
景熙帝把想私下见燕澄的事搞得这样隐蔽,燕澄直到回家也不曾知道景熙帝想见他。
还以为诗会上遇到的奇怪事都是别人想要算计他呢。
这边景熙帝还未回宫,宫里就传来消息,说七皇子突然感染时疫,高烧不退,皇后已经封了七皇子所住的北一所。
“宫里哪来的时疫?”
景熙帝一听就皱眉,不悦极了,眼神那叫一个凶狠,心知七皇子平白无故得了时疫,定然是有人动的手脚。
匆匆回宫,倒是没去看七皇子,他这个皇帝当然不可能冒着风险去看一个感染时疫的儿子。
只命太医院必须治好七皇子,否则便要降罪。
然后又让暗地里的人查清七皇子的时疫从哪感染的。
刚把人派出去没多久,便听闻杨贵妃求见,景熙帝神色不由得柔和许多。
杨贵妃进来行礼到一半,景熙帝就叫她起:“爱妃怎么来了?”
杨贵妃咬着唇道:“皇上,臣妾听闻七皇子感染了时疫,臣妾这里有治疗时疫的药,是臣妾之前找姜神医要的,也许有用。”
杨贵妃膝下有个十三岁的孩子,已经不算是年轻妃子,但保养有道,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是温柔似水型的美人,做咬唇的动作时眼眸里似是带着水润的光,风采动人。
就连景熙帝这般看惯了美人的人也情不自禁被她吸引去目光。
然听到姜神医这个称呼,景熙帝眸色里的柔和淡了几分,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年轻时和别的男人争风吃醋的场景。
只打开她送上来的小盒子,看着里面那几粒黑乎乎恶小药丸,没说话。
杨贵妃似乎也知道景熙帝不喜欢她说起,后面再未说过姜神医这三个字,只说让太医看看这药能不能用,要是能用就给七皇子用。
“七皇子只比臣妾的小八大三个月,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倒是康健,冬日落水后身体就变差了。”
杨贵妃用手帕擦着水润的眼睛:“如今七皇子身体才好一年,便又感染上了时疫,真真是可怜,一想到七皇子在北一所受罪,臣妾就心里难受。”
“如果这药丸能帮到七皇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爱妃有心了,等小七好了,可得让他好好谢谢你。”景熙帝柔声道。
药丸还未经过太医之后,景熙帝却先说了要让七皇子病愈后好好感谢杨贵妃,可见他是相信此药能治好七皇子。
姜神医乃是大夏第一神医,出自他手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差的东西,他能拿给杨贵妃的更是好东西。
杨贵妃来乾清宫就是为了送药,目的达成自然没必要再留下,景熙帝将药盒给了李广德。
李广德心领神会,让徒弟亲自把药盒送到北一所给在那里为七皇子诊治的太医检查,如果没问题就给七皇子用药。
回过头,李广德就见景熙帝面无表情盘着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佛珠手串。
伺候主子多年,他一下就看出景熙帝正在沉思状态,此时他不需要说什么,如果景熙帝想诉说心事,作为心腹的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果不其然,没多久,景熙帝道:“这么多年了,姜离还未成亲,可见心里还惦记着她。”
李广德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无非是昭阳宫那位宠冠后宫多年的杨贵妃。
李广德入宫第二年就到先帝三皇子身边伺候,第四年成为三皇子心腹,然后顺理成章成为平王身边的大太监。
对于平王和杨贵妃,还有那几个男人的故事,他当年看得清清楚楚,至今还为那些男人间的争风吃醋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一个女人还可以有魅力到令数个优秀的男人她疯为她痴为她狂的地步。
只是说到底还是权势地位更吸引人。
所以那个小官之女选择成了平王侧妃,再之后又成了杨贵妃。
平王抱得美人归,而另外三个男人,一个至今未娶,一个在翰林院吃冷板凳又和妻子关系淡漠,一个去了西南边境多年未归。
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