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冬。
苟明之转身走出卧室,在淮冬的不明所以中关上门,走了。
商场内部张灯结彩,各种红色的装饰品随处可见。
新年明明还没到,空气里已经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喜庆,门店内的喇叭放着促销热词,所有人都在为新的一年做准备。
苟明之按淮冬身形,到门店里随便挑了几套衣服。
闻叔结账时看看摆在柜台上的几个包装袋,有些疑惑。
“也不是您自己穿,这种价位的衣服会不会稍微贵了点?”
“没事。”苟明之唇角微弯,有些被周遭热闹的氛围所感染:“小孩子,过年穿穿新衣服,心情应该会很好。”
闻叔结完账,要去提包装袋拎绳的手蓦地顿住。
低声喃喃:“您也是小孩子,这些逢年过节的礼物谁又会记得买给您…”
苟明之一愣。
扯动嘴角笑了笑。
“我忘了,淮冬都比我还要大两岁。”
“不过...”他思考了一下,接着说:“舅舅也许会给我带礼物,他不是偶尔会来看我吗?”
闻叔眉心拧在一起:“这不...”
这不一样。
“一样的。”苟明之先一步阻止对方将要出口的话,同时也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的...”
接下去的年货挑选任务全部都落到了闻叔头上。
因为苟明之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思。
那些热闹的喧嚣笑骂在耳边化作竹叶,叶片本该是柔软的,但笔直锋利的叶脚却一次又一次割破他的耳朵。
充满温情的一家人手牵着手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他下意识侧了侧身子躲避开。
苟明之被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惊到,马上又变回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讨厌那些幸福的人,还是在讨厌不幸福的自己。
闻叔查看过时间,环顾四周:“已经中午了,我们要不要就在这吃点热腾腾的午饭再回去?”
“好。”苟明之点点头,有些恍惚。
闻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秒。
又继续问道:“那您想吃点什么?”
苟明之这才回过神来:“嗯?吃什么...我看看...”
抬起头环顾四周,远处一家羊肉火锅店里有热气正往外冒。
天越冷,人越涌向温暖的地方。
“那里吧。”苟明之抬起手指向羊肉火锅店,弯了弯眼睛:“生意看起来不错,味道应该也不错。”
果不其然,火锅店内生意真的很好。
即使加了几倍的价钱,他们依旧等了一会儿,老板才腾出一张空桌。
店里是中式装修,墙上壁画古朴典雅,他们的座位安排在用作隔断的木质屏风旁边。
和闻叔面对面坐下,苟明之看着店员把铜锅搬过来摆在桌上,锅炉红色的釉面上点缀着龙凤祥云,两边把手金灿灿的,很有质感,羊肉也是现切的。
“怪不得这么热闹,用的东西都不差。”闻叔对这家店的食材和用具都很满意。
铜锅里的水在翻滚沸腾。
闻叔烫好羊肉,装进碗里,递过来:“您快尝尝。”
苟明之裹了蘸料,嘴里嚼着,注意力却被闻叔身后那个座位上的一对母女吸引。
女孩坐在餐桌对面,年纪不大,看着也就十来岁,眼神却很冷漠,像个历经世事的成年人。
她母亲则和闻叔背对背,也看不见是个什么样貌。
女孩裹着蘸料尝了一口羊肉,立马放下筷子,脸肉眼可见的变红:“咳、咳咳咳。”
她抱着饮料往嘴里猛灌几口,扯动下嘴角,犹豫一阵,还是开口。
“你给我调的蘸料太辣了。”
“我们两个的都一样,我吃的好好的,哪里辣?”她的母亲没抬头,又从锅里捞出几块羊肉:“我说你还是别太娇气了,一点辣都吃不了怎么行。”
像是为了获得认同,女孩没再说话,再次尝试着把裹了辣椒的食物送进嘴里。
她皱着眉头咽下去,脸颊红得有些怪异,不单单像是被辣的。
母女两人没再交流,苟明之也收回视线。
听两人口音不像本地人,座位上又摆了那么多本地人不会买的特产,多半是过年带着孩子来这旅游的。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在家被宠坏了,能和家人一起出来玩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几颗辣椒而已,要求怎么那么多。
苟明之正准备蘸酱料的手突然顿住,轻笑一声:“我在干什么...”
嫉妒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吗?
集中注意力涮羊肉,肚子隐隐填饱一半。
隔壁桌来了新的客人,是一家三口,男人推着婴儿车,车里躺着个不到三岁的小女孩,女人则一路挽着男人的胳膊走进来,两人有说有笑。
这和和睦睦的场景看得苟明之眼睛疼,全世界仿佛都在和他作对。
这些人就非得在他面前秀一把家庭美满的场景?
没人爱看。
赶紧去别的座位,别挨过来。
旁边传来凳子划拉地面的摩擦声,他们还是在隔壁桌坐下了。
“来,小宝宝只能坐宝宝椅哦~”
男人把小孩抱起来安置在宝宝椅里固定好,又把脸凑过去拼命往孩子脸蛋上贴,夹着嗓子问。
“我们清清都不亲亲爸爸吗?”
“亲什么亲,你脸多脏啊,孩子会生病的。”女人把备好的营养餐拿出来放在孩子面前的小板桌上。
孩子一巴掌呼在爸爸脸上,想把人往外推,嘴里牙牙学语。
“次番,要次番。”
女人看得直乐,伸手摸摸孩子的小脑瓜:“肚子饿了呀。正好你吃你的,我们吃我们的。”
苟明之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吸引,筷子捏在手里,很久都没动过。
闻叔站起身,眼底无奈和怜惜在交错纠缠:“我去一下洗手间。”
苟明之回神。
“好。”
闻叔离开座位的瞬间,苟明之对上一双浅茶色的眼睛,同晶莹剔透的玻璃珠一样。
两人隔着桌椅遥遥相对。
那个女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他看的...
她们桌子上只剩下一些啃过的骨头和吃剩的汤底。她母亲应该是结账去了。
女孩突然站起来往这边走。
冬天的风吹在脸上都觉得刺骨,她却穿着裙子,腿上只有一条单薄的白色腿袜能够御寒,像个被精心打扮的洋娃娃。
虽说正是爱美的年纪,可她居然连冻都不怕,有够任性。
女孩已经走到他身旁,苟明之站起身,拿出招牌笑容,像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哥。
“你刚才好像在看我,是需要什么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