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许静婉正看着府里的账册，蝉衣兴冲冲走了进来：“小姐，奴婢听到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高兴？”许静婉抬头笑问道。
蝉衣每次上街都会带回来一两个新消息，她已经习惯了。
“奴婢在街上遇见了许府采买的徐婶。她与我说，夫人给二小姐相看了人家，老爷也同意了。若是顺利的话，今年秋二小姐就能出嫁了。”
许静婉一听也来了精神：“说没说是哪一家的公子？”
“奴婢问了。说是东江城郡守的嫡次子。比二小姐年长三岁，已有举人功名在身。明年下场有望考中进士。”
许静婉颔首：“难为母亲，挑了这样一个家世好又有前途的青年才俊。她出嫁了，家里也就安稳了。”
“可是徐婶说，董姨娘嫌二小姐嫁的远了，以后她想见一面太难。为此她还和夫人哭闹了一场。”
许静婉嗤笑道：“她惯会耍些小聪明。母亲将二妹远嫁，是在保护她。只有嫁出京城，那些过往的传言才能不影响她。”
临近午时，二门的小厮来报，将军回府了。
沈湛一边起身去迎，一边自语道：“这些日子都回来的这样早。莫不是因为没出正月，陛下想他们好好歇歇？”
沈湛迎面走来，匆匆迎上许静婉。轻声责备道：“出来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认得家门。”
“夫君回来得这样早，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无事。我的伤不是还未痊愈吗。马都不能骑，哪里能坚持到退朝的时候。”
许静婉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演的啊。”
用过午膳，沈湛和许静婉携手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园中的梅树疏密有致地栽在花园的西南，粗略看去竟有六七十棵。
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枣红、朱砂红、玫瑰红、粉红，深浅不一的花朵在枝丫上点染着。有的开得无所顾忌，有的半开未开，如含羞的少女。
许静婉拈着一条花枝凑近了看。暖暖的阳光映照着枝头的梅花，透过阳光花瓣愈显晶莹剔透，娇美艳丽。
深深吸一口气，是一股淡淡的香气，清逸幽雅。她陶醉的闭了眼。
许静婉在投入的赏梅，沈湛在更加投入地欣赏她……
明亮的阳光下，婉婉瓷白的小脸映着红梅，细密光滑的睫毛投下一排淡淡的阴影，如颤动的花蕊。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芒中。
“阿湛。墨白说这些梅树是你回来以后栽下的。”许静婉放开花枝，转头道。
“嗯。那次我们吃酒，你说你会做梅子酒。我便叫人栽了这些梅树。”
许静婉听着心中喜悦，随手摘下一朵簪在鬓边，道：“它们如此美丽！我非常喜欢。谢谢夫君。”
“在我看来，婉婉更美，它们不及婉婉的十分之一。”沈湛火热的眼神望着梅树下簪花的小丫头，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
许静婉抿嘴一笑，装模作样地福了一礼：“夫君过誉了。夫君才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两人互看着，静了片刻同时笑了。
许静婉歪头道：“咱们这是在互相吹捧吗？”
沈湛面不改色：“咱们这是实话实说。”
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两人笑过又拉着手，在盛开的梅林间缓步慢行。
一对俊男靓女相挽而行的身影，在盛开的梅林间时隐时现。偶有轻风吹来，飘落点点红梅……
远远看进去，美得就像一幅展开的水墨丹青画卷。
白芷蝉衣看得都不忍靠近。
“婉婉。陛下困症最近又重了。他认为是由于自己疏于室外活动所致。所以定下半月后举办春猎。”
许静婉停下来，皱眉道：“陛下的身体一定是出了问题。”
她忽的拉住沈湛衣袖，有些惊慌道：“阿湛，陛下现在决不能出问题。若是他现在有事，二皇子极大可能会直接上位。那时候我……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沈湛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婉婉，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那个机会。而且，陛下的情况还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阿湛，陛下的身体状况绝不能听之任之。我们要心里有数才行。得想个办法，先摸清楚具体情况。”
沈湛点头道：“婉婉说得有理。嗨！太医院里养的都是些什么废物！竟然没有一人能查出来。”
许静婉沉默良久，道：“你想个办法，让我去给他瞧瞧。”
沈湛想了一会，摇头道：“若真是二皇子动了手脚，你去会很危险。”
“阿湛，若是做好保密，不让他知道呢？”
“……你容我再想想。”
“阿湛，若是陛下真的有了意外……后果……不可想象。”许静婉面色沉重的重申道。
“……我会好好想想的。”沈湛又握了握她的手，郑重道。
傍晚，沈湛出了府。
明月酒楼，萧廷之已经等着他了。
见他到了，萧廷之拨弄着茶盏道：“新婚燕尔，难得你还有时间出来。”
沈湛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调侃我，等将来你娶了媳妇，还不知是怎么样呢。”
萧廷之顿了顿，自嘲道：“我这辈子就不耽误别人了。一个人也挺好的，自由自在，了无牵挂。”
“该忘得就忘了吧。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要向前看。”沈湛说完抿了一口茶：“看看我，本以为会孤独一生，如今还不是峰回路转。”
“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运气。”萧廷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不说这些了。说说吧，你找我何事？”
沈湛习惯性的看了眼门口，才想起这里是秦伯的密室。他放松下来，大致说了陛下的身体状况以及他的担忧。
萧廷之冷听完笑道：“这些太医与民间庸医也没什么不同。要说区别也就一点，庸医是医术不精；他们则是有医术能治好，却常常为自保袖手旁观。都一样害人不浅。”
当年，他的母妃就是太医们胆小谨慎，互相推诿耽误了病情才过世的。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皇帝舅舅又是如此状况。
他对皇帝舅舅是有感情的。母妃在世时舅舅就非常喜欢他、疼爱他。舅舅曾不止一次说过，太子文武哪怕有一天赶上他，自己也满足了。母妃去世后，舅舅对他的疼爱又多了一层弥补的意思，表现得也更甚。
原本他还不明白，皇后和太子为何对他充满敌意，母妃为何会死。长大后父王和他说了，他自己也慢慢想明白了。
但是，他不想藏拙装傻，他决定与他们斗，替母妃报仇。
沈湛理解他的心情。点头道：“这的确是太医的一种恶习，却一时半时难以改变。
人人皆知‘伴君如伴虎’，害怕一个闪失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因为不敢确诊，不敢用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的恶习。”
萧廷之当然知道，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最多时候发生在妃嫔身上，她们有时因为心情不顺，也能治一个人的罪。
萧廷之叹口气道：“你已经有了打算？”
“嗯。我想借这次春猎，请人给陛下查看一下身体。看看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这个好办。我和哲远兄可以安排。纯之，你找的人不仅要医术好，还要靠得住。找到人了吗？”
沈湛闻言微微一笑：“为我治病的神医。如何？”
“你找到神医了？”萧廷之坐直身子，惊喜道。
沈湛为他续上茶，又道：“若是我告诉你，神医一直在京城。你可能猜出她是谁？”
萧廷之吃惊地睁大眼，好半晌才道：“一直在京城？我也认识他？”
“嗯。”沈湛微笑着点头。
萧廷之想了一圈，末了叹气道：“你熟识的人就那么几个……都不像啊。我想不出来……你不说就算了，只要不误事就行。”
他单手点着桌面，又道：“陛下春猎，御林军、锦衣卫都会随行，还有成年皇子和朝中大臣……神医最好的隐身处就是锦衣卫。让神医扮作锦衣卫……”
沈湛笑着摇头：“大哥，神医最适宜扮做小太监。一是因为与她身形气质接近，二是便于她见到陛下且不易被二皇子发现。”
萧廷之闻言张着嘴半天才道：“……是这样啊，的确更容易些。”
他脑补了一下具有太监气质的神医小老头的形象，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猥琐。
他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觉，道：“那就按纯之所言。我负责安排神医出入行宫。”
“好。出发前一晚，我会将神医送到你府上。宫里那边我会安排好，到时只要让王爷将人借出去即可。”
萧廷之闻言笑了：“你是要给我家送个神医太监。真是大手笔。”
沈湛闻言纠正道：“不是送，是借。”
他再次为萧廷之续上茶，严肃道：“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大哥先听一听，再决定怎么做。”
萧廷之疑惑地皱起眉头：“纯之，有事你说就是了，怎么如此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