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的日伪军结束了持续两个多月的大扫荡,给新四军留下了喘息的机会。
双方都急需休整,就像是两条疯狗在撕咬,拼的就是一口气,现在双方都已经喘不上气了,只能罢兵了。
就算不打仗,大兵们也要吃饭,谷俊宇还是要回去继续贩卖粮食。
“研究”了三天多,石川终于从金陵看守所接走了谷俊宇,一同坐火车回金陵。
“没有包厢我不坐!”谷俊宇的要求就是这么高。
石川很烦:“你都成阶下囚了,破产了,还敢有这么高的要求?”
谷俊宇一摊手:“对呀,那我就就在金陵要饭,不回去了!”
石川无奈,只能自掏腰包给他买了大包厢,谷俊宇还要在车上喝酒吃肉,喝的是进口的红酒,当水喝,那玩意死贵死贵的,石川很是肉疼。
火车到了蚌埠,透过车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看台上挤满了伤兵,从衣服上看,是治安军的,很明显,这是要撤军了。
这种灰溜溜的场景,谷俊宇可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他斜躺在卧铺上,朝坐对面闭目养神的石川挑衅说:“唉,我说,你输了!作为武士,该把脑袋给我了吧?”
石川显得很淡然,依旧眯着眼睛:“皇军不能继续扫荡,对你有什么好处?”
谷俊宇反问:“你知道美国之前为啥卖给你们东西,同时还要支援中国不?”
石川这次看得挺准:“他们是为了发战争财!”
谷俊宇嘿嘿一笑:“我也是,你说,你们一下子把仗打完了,我就不值钱了!”
“你个奸商!无耻!”石川咬牙切齿地骂起来。
谷俊宇坐起来,从包里翻出来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拍在桌板上,石川认定就是那份二人签署的赌约:“就算你不是个合格的武士,起码是个男人吧?这白纸黑字,你赖不掉!给我命,还是替我办事,你自己选!”
石川一把扯过那张纸,看都不看,直接塞进嘴里嚼巴嚼巴,一伸脖子使劲咽下去了。
谷俊宇递上一杯水:“顺一顺,别噎死了!你这又是何苦呢?只要你给我服个软,我是可以考虑不提这个事!”
石川恶狠狠地说:“如果是你输了,我绝对不会饶过你!一定要拿你的人头当我的战利品!”
谷俊宇拍拍手,笑呵呵地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不?那就是够坦诚!坏就坏在明面上,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像我那个舅,整天阴死阳活的让人看不透,本来呢,我也没打算要你的命,就是想让你帮我弄死他!”
石川斜了他一眼:“做不到,孟的,很狡猾,正好可以用来对付你!”
一个列车员从包厢门口路过,谷俊宇叫住了他:“给咱们的皇军拿点擦屁股的草纸,多拿点,我怕他腚比脸大,不够用!”
石川再次翻了个白眼,但是眼皮马上就耷拉下去了,捂着肚子咬牙切齿地对列车员说:“要多拿,给我送到厕所!”
列车员摊手说:“不好意思,列车靠站期间,不能使用车上厕所!”
“废话真多!”谷俊宇掏出几张票子塞到列车员手里,催促说,“送他下车找茅房,他且有的拉呢!”
石川再次回来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双手拄着武士刀,双腿夹得很紧,挪着小碎步,脸色蜡黄,颤颤巍巍地坐下来,有气无力地问:“谷的,你怎么知道,我会腹泻?”
谷俊宇又掏出一张纸,也是叠得四四方方的,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指着最里面的粉末慢悠悠地说:“我结拜大哥说了,他们队伍里的好多兄弟都拉不出粑粑来,让我给他们带点特效药,就这玩意,叫啥硫酸钠,只这一包,就能解决上百人的拉屎问题!谁知道,你直接带纸给吃了,我都来得及拉住你!又不是糖,你咋这么馋呢?”
石川努力攥紧拳头:“谷的,你,狡猾狡猾的!歹毒歹毒的!”
谷俊宇再次摊手:“可别怪我,要是你是个厚道人家,老老实实认输,哪还有这么多事?这叫罪有应得!再说了,以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你不仁,我可不能不义,哪能真的为难你?你说你…哎呀!”
石川也跟着哎呀起来:“我的,要去医院!”
回到徐州的时候,石川是被两个列车员用担架抬下来的,直接送到了驻军医院,又是洗胃又是打吊瓶,发了两天高烧,几天下不了床,据说是拉脱水了。
城里又开始乱糟糟的了,那些退回来的鬼子兵和治安军又开始满街溜达了,特别是那些被打没建制的溃兵,更是到处惹祸,又偷又抢,宪兵也是满大街地驱赶。
物资匮乏到了极点,一场大战,打得吊蛋精光。
伏天的太阳也是毒辣毒辣的,平日里习惯光脚走路的老百姓也不得不咬牙穿上鞋子,避免脚底板跟炙热如铁板的道路有接触。
地里的玉米苗蔫巴巴的,都热抽抽了,土地咧开的嘴能吞下一个成年人的拳头。
贯穿全城的古黄河变成了一条只有不到一米宽的小溪,干涸的河床裂开的口子连成一片,像无数大乌龟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炙热的空气里没有一丝水汽,甚至视线都被太阳烤得弯曲变形。
真让夏老秀才说中了,注定又是一个旱年!
那一年,是194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