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人的心脏的房间中
**沉睡在那里
可她只是死掉的容器
嫉妒的心,来源于谁的欲望?
*的欲望?
可她只是死掉的容器
*的欲望。
谁偷走了*的欲望。
文明
一种制造幸福的机器里
谁把欲望放进了里面?
《植物梦游记》
——
花园庆典又来了个神秘人物。
他同样是整个沙漠中最富有的、年轻的贵族之一,他深谙控制人类的知识,总是笑而不语。他看着众人的言语,就像看一出戏,偶尔露出的那轻蔑的表情似乎在高调地彰显着:我早已看透你了。他的目光表达出一种深思熟虑后的极端蔑视,一种令人感到恐惧的蔑视。
可攀附权贵的人依然不在少数。
一个声音娇柔的美人走上前去,她的面容同样娇娜无比,“先生,您愿意做我两日后的舞会的舞伴吗?”她的话尾带着钩子,多么可人。
关于辣椒公主与这位美人口中的舞会,其实正是蔬菜狂欢节当天夜晚举办的、金酒王国中贵族参与的庆典活动。
这个节日可相当热闹,贵族小姐们定制上好的礼服,将在这个舞会上争芳斗艳,邂逅良遇,而男公爵男伯爵们则将兴致勃勃地挑选舞伴与联姻对象,展现权力与阳刚之气,攀附特权者,扩建关系网。
而不论美人或者王子,麻脸或黑头,在参加舞会之前,他们都将会站在镜前训练他们的舞姿,最好到达一种紧绷又有力,观看起来十分引人入胜,节奏美妙十足的程度。这一定会为他们的魅力添色不少,没有一个人不渴望着成为舞会的焦点,通过这样一场游戏,实现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灰姑娘嫁给白马王子的童话剧的主角。
可是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童话里的恶毒姐姐呢?
瞧瞧,那位高贵的贵族轻声拒绝了面前美人的邀请。他的心里难道不是早已另有人选了吗?
于是那位美人读出了他高贵又威严的目光的具体含义:
哦!小姐!请认清你自己吧!
他的言辞多么礼貌温和啊,可他的目光无时不刻不诉说着高贵与轻蔑。他极力恪守着礼节,可又实在不愿对方好过,只能用那样的眼神彰显自己灵魂的独一无二,以及对方的低劣丑陋,并极力让对方认识到这一点,不然,他的心可不太好过了,不是吗?
这位灵魂高贵、受过极为良好的教育的雅士很快离开了他们的面前,与花木公主及她的父亲攀谈起来(没错,花木公主的父亲在刚刚那些事件发生后急忙登场,却也不敢僭越权力,忤逆高贵的公主陛下,而她的母亲甚至只敢在床边柔弱地哭泣,连出现也不愿出现在辣椒公主的面前)。
他在对话中说到这样一段话:
“大蒜国王充满仁慈,城外的下等人类已被聚集,计划献祭给美丽的蔬菜子民与伟大的沙漠和太阳花。”
花木大公与大蒜国王的关系亲密,他曾立功,他的女儿也因此被赐以“公主”头衔,成了大蒜国王的干女儿。不过,亲疏的分别,却也从花木公主与辣椒公主的行事作风上,显现得极为彻底了。
花木大公回答说,他的心中似乎隐隐闪过一种有关“过去”的怪异影子,他突然感到不安:“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公爵蔑视般地笑了一下,“你是动物伦理者?”
花木大公顿住了,一阵寒意瞬间侵袭了他的全身,他连忙否认道,“哦,公爵阁下...怎么可能...!我可是蔬菜至上主义者!一切为了蔬菜文明!”
公爵眯起眼睛,那猎鹰般的目光似乎完全看透了他,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要清理干净那些脏东西了。”
花木大公的冷汗浸湿了长衣,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
吕雪途决定偷偷溜出去。
这是多么漫长的一天。吕雪途的心灵不可以长时间滞留在某处,她崇拜流浪、变化和幻想,可是她所听到的话语声,见识到的一举一动,还有那些人的眼神,却统统都是一个样子的。他们好像屈服于同一个意志。有着...同一张脸。
多么怪异。
她的心情湿漉漉地站在困惑迷惘之中,奇怪的迟钝,也弄不清楚那是什么。
花丛里有一只鲜花凋零脱落了,两只蝴蝶却兴奋地萦绕它翩飞。它们又飞了过来,开始萦绕着吕雪途旋转,最后又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吕雪途带着两只蝴蝶一起逃离了这座花园。她躲开了辣椒公主、花木公主和她的女仆与守卫,躲开了一切人类,从花园的藩篱中走了出去。
不过她不认识这里的路。
她的口袋里有一枚指南针。
这是一枚血红色的指南针,长的像一枚跳动的心脏一样。特别吓人。
并且很快引来了觅食的秃鹫。
它们在吕雪途的头顶盘旋,可以感觉到阵阵的风,轰隆隆的。
“你们可以为我引路吗?”
它们没说话。
因为它们不会说话。
“不过我也没有目的地。”吕雪途又想,于是她听从着心的方向走去。时间或许过去了几分钟,或许过去了几小时,或者更久,不过,根据头顶太阳行走的位置判断,时间过去了大约三个小时。
她走过白色的路,走过草地,遇见阴冷而高耸的城堡站立在草地上,也看见沙漠中的辉煌建筑群。金酒王国的地块似乎是某位懒惰的神灵随手将材料拼合而成的,充满了怪异与反常。一会儿是绿油油的植物,一会儿是荒芜漠色,有的沙子像水一样柔软,有的粗粝如同食盐。她走在一条街上,沿街售卖的是水果鲜花玩具和报纸,这与外部蔬菜住的小市的长街不同,都是些人类平常爱看的东西,有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商品。
吕雪途看见了金色的小饰品,她在想,她记得上一次看见林羡一直盯着它们看。
“林羡或许喜欢。”她猜测。
而且辣椒公主说,闪闪发光的戒指是小情人都有的。
于是吕雪途买了一枚金色的指环回去,递给那位商贩一大叠钱。商贩接了,眼睛都笑开花了,开开心心地又送给了她一枚一模一样的女式指环。她说了一句什么“新婚快乐新婚快乐哈哈哈哈...”吕雪途听不懂。
她还买了一些吃的,黄黄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很好吃。有一种烤碳的味道,还有一种发霉的香气。嗯。好吃。
不过,她穿的太漂亮了,很多人看她,吕雪途在走路中总是会和很多人类对视。
“你是哪家的呀小妹妹?”
卖烤树叶的姐姐笑着问她。
吕雪途吃完口中的食物,“林羡家的。”她说。
“林羡是谁啊?哪家哪户的啊?”她又问,“家里有钱没?住的起大房子吗?”
吕雪途不知道。
还有人问她:
“是不是宫廷里的小姐啊小公主?你长的真漂亮。有没有见过蘑菇王子?他帅不帅?”
吕雪途点了点头。“帅呢。”
“你真的见过?!”一种爱的光芒在那个少女的眼睛里闪耀,“我想嫁给他啊啊啊啊!”
“可以的。”吕雪途眨眨眼。“你也可爱。”
吕雪途在少女的尖叫声中默默离去。
她还看见了一个头上戴着百合花环,每片花瓣上都镶嵌着半颗珍珠的红发女孩。她有着少女才有的修长的腿,深邃的蓝眼睛温柔又悲伤。她像是童话里的小美人鱼爱丽儿公主。
可这里没有大海。
秃鹫还在她的头上飞,不过在天空中只剩下了很小的一个黑点。
当吕雪途走到人很少的地方时,它们又飞下来了。
“咯咯。”
“嘎嘎。”
“主人。”糖果罐的声音突然从她的心灵里传出。
吕雪途顿了一下,她用心音回答,“嗯?”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心音这一项人类常会使用的心灵技能。
“秃鹫先生说要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吕雪途想了想,仰起脸,看向那些秃鹫们。“可以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
宫殿的玫瑰花窗五光十色,一扇扇尖拱长窗上的彩绘玻璃精工细雕、富丽堂皇。
拱顶、圆柱、墙壁、长窗、雕花镶木,所有这一切,从上到下,绘成天蓝和金黄两色,一望过去金碧辉煌,光彩夺目。1
林羡推开门,看见的竟然是一张吕雪途的面庞。
她正斜倚在卧榻上,微笑着,一边玩弄手中衣裳残破的丝线,一边差遣仆从退下。她的眉眼盈盈处泛着秋波,目光迷离,如梦似幻。
“林羡哥哥。”
她夹着嗓子柔软地叫他。
***真恶心。
林羡面无表情。
“给我变回来。”
“谁是下属?”芷涟漪眯起眼睛,充满威胁。
林羡面无表情,“对不起。求你变回去。”
芷涟漪爽了。在灯光摇曳中,她缓缓地坐了起来,衣衫不整,多么暧昧,她柔情脉脉地看着他,充满爱意。
林羡叹息。
芷涟漪顶着吕雪途的脸大笑了一下,然后对他迷乱地勾了勾食指。“过来。”
***。
林羡不动。
芷涟漪又做出那副威胁的样子。
林羡还是不动。
“好吧。”芷涟漪于是自己懒懒地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简直像个幽灵,灯具投下的怪影朦朦胧胧,交织着神秘的颤栗。
她突然停了一下,似乎在听什么,然后咧嘴露出了恶毒的怪异微笑。
“嘘。”她的食指抵住嘴唇,眼睛闪烁起一种病态的兴奋的光芒,“有人来了。”
她的容貌发生了变幻。
仿佛被一把斧子从中间直直劈开,随着一种蜷伏的光芒,一半洁白如雪,一半猩黑如血:
她的瞳孔一只银光流动,白得俨然像阿尔卑斯山的雪,洁白的睫毛轻颤起来,如同雪原的结霜;一只埋葬着一颗火山石,是废墟的碎片,是裂纹和火焰的图案,邪恶而残忍。
她的头顶的光环上,那金色的光圈散发着无比柔和的光辉,却被半途吞噬,象征毁灭与死亡的黑蛇身躯盘旋,吞掉了它们,一颗残恶的吐着信子的蛇头固定在光环的中心,可细看,它还在活着,还在幸福地颤动呢。
至于她的两瓣翅膀,一片羽毛丰满而洁白,闪耀着真理光芒,充满着自由与神圣;另一片暗黑,破旧而边缘锋利,象征堕落和毁灭的力量。
这不正是恶魔与天使吗?
瞧,右位的天使多么圣洁,她英俊又美丽,她多么平和,她的心灵多么纯洁无暇!而左位的恶魔又是多么邪恶,她露出猩红的獠牙,心灵散发出一股灰烬的味道,裸露的手骨,尖利的爪子与刺,多么残忍暴戾啊!
她微笑了一下,右脸的天使目光明亮而深邃,充满慈爱与智慧;左脸的恶魔狡猾奸恶,闪烁着嗜血的欲望。这一张脸,纯洁又邪恶,神圣又庸俗,充满爱又充满恨,无常又有常,空幻又真实,所有对立在这一时刻都有着同一张脸,既有太阳,又有月亮,既是男人,又是女性。
“好戏开场了。”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樱桃与内脏破碎的瞬间——
她消失了。
这迷梦般的幻象世界似乎也被她带走,灯具闪烁了几下,熄灭了,接下来的画面就像方形的电影胶卷般,一段段地从黑匣子里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