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叶溪亭就带着贵重的礼物去了戚大人家中。
她也不掩盖她的目的,高调且直接说是自己是受沈日暮所托来的。
戚府的人先晾了叶溪亭半个时辰,安排她在偏房等候。
“大人,那个女人还是没走。”一个小厮对着坐在书房里品茗的戚大人说道。
戚大人已经有四十多岁了,可能是因为生活比较滋润,他并不显老。
“是沈日暮的人?就说我有事,再晾她几个时辰。”
叶溪亭倒也不恼怒,安分守己的待在偏房观看自己顺手拿着的话本。
直到快半夜了,戚大人才像想起了叶溪亭一般,派人去请她。
戚大人坐在高位,连屁股都没抬一下,用着标准客套微笑着招呼叶溪亭:“不知姑娘贵姓?”
叶溪亭脸上没有半分不悦,看上去还有点高兴。
“免贵姓乌。大人,我就直抒胸臆了,我劝您弃暗投明啊。”
戚大人冷笑一声:“乌姑娘,你说,何为暗,何为明呢?”
叶溪亭口若悬河:“若那块石头真的是宝玉,开石人又为何要把那颗废弃的石头拿回来?”
“开石人的心思,我等怎能明白。要我说,那自然是为了万无一失。”
她循循善诱:“是啊,一个已经废弃的石头还会被拿回来,可见开石人也不相信自己手中能开出宝玉。”
“乌姑娘不妨有话直说。”戚大人坐得端正,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溪亭。
“以结党营私的罪名流放的二皇子,还能回安京。这不是就是圣心最好的证明吗?陛下夺位时,当初站错队的夏家,你看整个南流还有他们的身影吗?”
叶溪亭两个反问问得戚大人哑口无言。
“两条路,一条是康庄大道,一条荆棘丛生。当然,我相信以戚大人的手段,哪一条都能上位成功的,只不过哪个苦头吃得多些,您也明白。”
“呵,不愧是当年闹出科举风波的乌侑姑娘。当年的案子是我审理的,你不怨我还为我指明前路,你觉得我会信吗?”
“没事的大人,我大人有大量,是不会和您计较的。我看这天色不早了,就先回去了。”
叶溪亭打了个马虎眼,笑着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戚府就把叶溪亭带来的礼物全丢了出去。
这完全在叶溪亭意料之中,要是她几句话就打动了戚大人,那还有什么挑战性。
白墨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蹦蹦跳跳地回来的叶溪亭。
“你这样看着我是做什么?”叶溪亭皱了皱眉。
“事情还没办成你就这样高兴了?”白墨就这样嘲讽上了。
叶溪亭一脸高深:“你不懂,这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要是一下子就说服了,那这种人我也不敢用啊。”
沈日暮连忙上来打圆场:“舅舅,你就且相信乌姑娘吧。”
“我看你是被她蛊惑了!你不中用啊!”白墨愤愤指了指沈日暮。
“那也是我的本事。”叶溪亭小声叨叨。
白墨倒是被她不要脸的精神给折服了,他甩了甩长袖,转身就离开了。
“你别在意他,他就是这个性格。”沈日暮尴尬一笑。
叶溪亭摆了摆手:“我不在意啊。他根本没有信任我,我也不在意他信不信我。”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沈日暮轻声说道。
“刑部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我看戚大人过得不错啊,有没有值得参一本的证据啊。”叶溪亭点了点头,询问道。
“嗯……我会注意的。刚刚回京,沈歌也没有给我安排什么职务,所以这些查起来并不方便。”沈日暮请叶溪亭上坐。
叶溪亭嘶了一声:“行吧,我看皇帝扶持你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沈日暮眼眸并无什么波澜:“那是因为他的其他儿子不中用,不然他是死都不会想起我的。”
“哎,我说真的,你要是真的当了皇帝,我也得当个丞相之类的吧。”叶溪亭兴致勃勃,开始畅想光辉未来。
沈日暮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叶溪亭感染了,他出奇地反问道:“就当个丞相就够了?”
“不然你让我当皇帝?”叶溪亭凑到沈日暮跟前,点了点他的鼻梁。
沈日暮别开脸,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沈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话的是一个黑发棕瞳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他笑容十分灿烂,看上去天真烂漫。
“他叫木睿,是我做游侠梓胥的时候救回来的一个孩子。因为他是个孤儿,无路可去,我就让他一直呆在王府里了。”沈日暮言简意赅地简绍了一番。
叶溪亭戏谑调笑:“看来唯利是图的沈二皇子也有大发善心的时候啊。”
沈日暮倒是接受了她的说法:“谁都有莽撞的年纪。”
“哈哈哈这话说的,好像现在二皇子佷老了一样……”
木睿对着叶溪亭露出个笑脸,看起来十分灿烂:“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叶溪亭看了眼沈日暮的泰然的表情,对木睿笑道:“叶溪亭,叫我叶姐姐就好啦。”
“叶姐姐,你也是被沈哥哥救回来的吗?”他眨着眼睛,看上去有点呆。
叶溪亭摇了摇头,摆手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可是你沈哥哥的大恩人,没有我你沈哥哥早死了。”
“对吧,沈哥哥?”叶溪亭语气轻佻,还挑眉看了眼他。
沈日暮神色倒是如常:“嗯,你是我的恩人。”
“哇,那叶姐姐是不是比沈哥哥还要厉害。”
“那是自然……”
叶溪亭越讲越来兴致,直接给木睿讲了所有和沈日暮相遇的场景。
“还有,你知不知道,我第一见你沈哥哥,他还穿着裙……”
沈日暮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这个不许讲。”
叶溪亭是个识趣的人,她瞬间就闭嘴了。
“不讲就不讲。”叶溪亭哼了一声,一把就把人推开了。
……
之后几乎每天叶溪亭都要去戚府上和戚大人唠唠嗑。
她来戚府,不管等多久,她都能等。
而且她也不为沈日暮说什么好话,她就带些礼物来和戚大人聊天。
后面叶溪亭在戚府闹得动静就是沈金池和张贵妃也知晓了。
沈金池例行进宫来拜见生母张贵妃。
他原本想带上木槿的,可木槿是死活都不跟他来。
他以为她是自卑,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可木槿想的是别把事情弄大了,等会贵妃震怒沈金池都保不下她,她还没潜伏多久呢。
主座上一个梳着高贵发髻的女人看着跪下行礼的沈金池说道:“你最近可有联络刑部尚书戚青?”
沈金池明白她说的是哪回事,他沉默了一会:“并无。”
张贵妃将一碗上好龙井泼在他面前:“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和一个女人厮混,哪有时间管这种琐事。”
张贵妃大骂一声:“沈日暮回京对我们本就是不利,你眼看着他挖墙脚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出手阻止?”
“母亲,您都知道了?”
张贵妃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姜小姐还进宫告诉我,你是如何为了那个女人失了智的。”
沈金池摇摇头,他恳求道:“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可槿儿只是一个弱女子。”
“你怎么不知道她是不是攀龙附凤的宵小之辈……若你真喜欢,可以纳为妾,但正妻之位一定得是姜楼春。”
沈金池磕了个头:“我不明白,明明我们靠自己就够了。”
“呵呵,靠自己?你可知当今陛下曾娶王玉骨也是为了王家的势力。金池,靠女人,靠她们身后的势力,这不丢人。”
“等你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才会有选择的资格。”
“……不,我会解决戚府的事情的。我不会娶姜楼春的。”沈金池磕了个头,下定了决心。
沈金池回去就是亲自去给戚府送了几箱子财宝,戚大人连忙出面迎接他,两人说说笑笑,就这样畅谈了一晚。
两人谈完这一场,戚大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叶溪亭了。
白墨见事情不妙,又打起了孙府的念头,不过他这次没叫叶溪亭帮忙了。
受挫的叶溪亭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在二王府该吃吃该喝喝。
沈日暮担心她是过度受创精神有点不对了,还专门去到她院子里安慰她。
“没事的,这很正常。”
叶溪亭却催促着喊他尝她最新做的点心。
出于安慰目的,沈日暮还是把那坨不明黑色物体给吃了。
“怎么样?”
“……可以,不错,就是有点甜了。”
沈日暮还细细点评了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沈日暮吃过更难吃的,这次的点心至少还能咽下去。
“我让你查的戚大人怎么样了?”叶溪亭话锋一转念。
沈日暮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没想到还在坚持:“行贿算吗?我查到有许多达官显贵为了免族中子弟死刑去给戚大人送钱。”
这和叶溪亭拿钱来赎性质不一样,捞叶溪亭的钱是算充盈国库的,而这些人的钱是直接进了戚大人口袋里的。
叶溪亭两眼放光:“这可太好了,可以给我一份名单吗?”
“你要这些人的名单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光凭这些,是推翻不了戚青的。”沈日暮有些看不懂她的计划。
“我没想推翻他,昨日沈金池去给戚青送礼,大家是不是都看到了?”
“嗯,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你被贬的理由是什么?结党营私啊。皇帝最忌讳这个了,若是被皇帝猜忌了,之后我去添油加醋地冤枉他一笔,沈金池为了保全自己,一定不会救他。”
“那时候就是你上场了,你从天而降,救戚青于水火之中,他不跟你还跟谁?”
沈日暮有些糊涂:“那我去救他,我不就成结党营私的了?”
“你傻啊,我都说了我是去‘冤枉’他,你直接说明事件真相,皇帝还能高看你一眼呢。而且现在我以你的名义去他府上,还老是吃闭门羹,你说你俩结党营私,谁信?。”
叶溪亭细细解释了一番。
“还有那个名单,我得找一个和沈金池比较亲近的人来闹事,这样更像结党营私。”
沈日暮笑了笑:“这件事就全权交给叶大人了。”
“等等,你觉得孙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叶溪亭拽住想要离开的沈日暮,询问了一番。
沈日暮没有多想,直接说道:“位居丞相,不过有些正直迂腐,倒是个敢于直谏的一个官员,在朝中地位不错。”
“如果有人当着他的面要行凶,他会不会出手制止?”
“若是孙大人的话,我想他会的。”沈日暮点了点头。
叶溪亭神秘一笑:“那就好办了,听说你舅舅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约了他一同去赏画。若我打扰了,你舅舅会不会怪我。”
沈日暮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我也不太认同舅舅的做法,孙大人确实不好拉拢,你随意行动。”
“就等着你这句话!”叶溪亭嬉笑一声离开了。
……
叶溪亭是翻遍了卷宗,才查到最近有个沈金池的好友卿酒因喝酒失手打死了一个男子被关了进去,然后家中有些权势,就买通了戚大人,然后行刑的时候喊人替了。
这些日子,他就躲在自己家中避避风头。
等风头过去了,他再换个名字留在安京。
叶溪亭愤愤不平,逃就逃呗,拉个人替就有些离谱了。要不是为了任务,卿酒这样人,叶溪亭当场就是乱棍打死。
不过他最近为了避风头一直躲在卿府闭门不出,让叶溪亭有些好找。
不过他不出来就只好叶溪亭自己混进去了。
月黑风高,叶溪亭一身夜行衣翻墙就去了卿府。
卿酒还在毫无悔色地游戏人间,和院子里的姑娘玩起了闻香识人的把戏。
他正蒙着眼和姑娘们调笑呢,一瞬间,一道带着杀气的暗器就削掉了他的耳朵。
卿酒现在就相当于一个黑户,叶溪亭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他捂着耳朵哇哇大叫,可在场的所有睁着眼睛的姑娘都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
只看见掉在地上的一张书信。
“明日午时,玉瑶亭见。违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