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呼喊声弄得叶溪亭脑袋嗡嗡的。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就推开了姜离淮,就往叶府赶去。
叶溪亭有些后悔今日出门了,要是她留在家里守岁,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火光冲天,烟气弥漫,叶府上下到处都是惨叫声。
叶溪亭很快就看出了端倪,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大火燃烧着叶府的整个墙院,让它变做一个孤立无援的孤岛。
叶溪亭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徒手推开燃烧的大门,闯进了火圈之中。
姜离淮也是个不怕死的,他跟在叶溪亭后面,朝火场方向跑去。
叶溪亭和姜离淮闯入时,一道道锐利的目光就盯上了他们。
惨叫声不是源于火的燃烧,而是有人在屠杀。
大约十多个黑衣人,他们把弯刀对准了府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家丁,以享受屠杀的快乐。
血迹沾染了叶府的地板,倒下的家丁丫鬟都是叶溪亭所认识的。叶溪亭毫不避讳的跟他们对上眼光,手已经抚上了羡竹剑。
叶溪亭提起羡竹剑,在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连连斩下两个人的人头。
有黑衣人见情形不妙,连忙拉了一个小丫鬟当人质,他用手比划着,让叶溪亭和姜离淮放下武器,不然他就杀了她。
小丫鬟死死说道:“小姐姑爷你们别管我了,你们快去救其他人!”
“要是叶府和你们结怨,大可以去杀他们的主子,何必为难一个手无寸铁的丫鬟?”叶溪亭眼神冷冷,看向劫持她的黑衣人,用一口流利的北魏话说道。
那人没想到叶溪亭猜出了他是北魏人,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北魏话。
“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她应得的……”黑袍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袭击的姜离淮割下了脑袋。
小丫鬟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姜离淮!你先带他们出去,我去找我爹娘。”
叶溪亭对着姜离淮大声说道。
“好……记得要平安回来。”
他应该相信她的实力。
分头行动才能让伤员最小化。她是一个有大义的人,不会让他陪她去救她父母,而抛下这些无辜的丫鬟家丁。
主院比较清冷,活着的只有四个人。
穆斯塔法,拓跋归,凤云和叶枫。
穆斯塔法和拓跋归站在房檐之上,俯视着用剑撑着自己身体的凤云还有她身后的叶枫。
“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故人,南流的镇国公主沈凤云。”穆斯塔法轻蔑一笑,似乎在嘲弄她的不自量力。
“怎么?三十五年前我打了胜仗,将你踩在脚下,三十五年后,你反过来要找我报仇吗?”沈凤云眼中是从未见过的狠厉,她撑着剑,似乎毫不在意他的挑衅。
叶枫是真没想到自己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妻子是镇国公主,沈凤云从未对他提起过。
他们之间的相遇非常俗套,叶枫捡到了重伤的沈凤云,给她医治,最后他们理所当然的在一起,结为秦晋之好。
“你这三十年从未提过剑吧?你还会用剑吗?”穆斯塔法的嘲笑声刺痛了沈凤云的心。
是啊,虽说叶枫并没有让她洗手做羹汤之类的粗活,但这三十年来她为孩子操心操肺,也确实没有碰过剑了。
“哦,对了,还真是虎母无犬子啊,你的儿子花羡竹确实是个狠人物呢。只可惜英年早逝……”穆斯塔法阴阴地笑了。
一封信从高处落下,直直的飞到了沈凤云的面前。
这封信是花羡竹死前写给叶府的第二封却被他们截了下来。叶枫和沈凤云只要一认字迹就能认出这封信确实是叶慕兰所写。
“感人肺腑啊,还多亏了你的小女儿,不然我们可找不到呢。”
拓跋归看着他们面如死灰的表情开始大笑:“就是这个表情哈哈哈哈哈,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姗姗来迟的叶溪亭提着剑就直接冲上了房顶。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兵刃相接。
若不是穆斯塔法及时出手挡住了羡竹剑的攻击,那么下一秒拓跋归的身首就要异位了。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凝视,一个带着茫然和错愕,带着决绝与狠厉。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来这儿?
拓跋归的脑子开始混乱起来,和叶溪亭打斗中也落下了不少口子。
“你在干什么?回过神来!”穆斯塔法怒斥道。
“我做不到……她救了我们的族人,我却要杀了她,我做不到。”拓跋归丢了剑,有些颓废的站在屋檐上。
他还记得她把钱拿给他,让他去救下那群无辜族人时,她灿烂的笑容。
与现在提着剑杀红了眼的形象有些割裂。
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闯入和他的杀戮。
她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觉得自己伤害那些无辜的百姓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和废物。
他明明是个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却十分在意叶溪亭的看法。
人人都教他恶,唯独她教他善
这边的叶溪亭没多少情绪,她只想把两个人全杀了。
“母亲你带着父亲先逃,这边有我垫后。”叶溪亭握着剑对着下方的两人大喊。
“别留在这儿了,你们跑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叶溪亭徒手折断了射向沈凤云的箭矢。
“想得美!”
穆斯塔法一跃而下,想直接杀了沈凤云。
叶溪亭持剑拼命抵挡,不给他进一步的分毫机会。
沈凤云再舍不得的她,也还是带着叶枫走了。他俩留在这儿只会是叶溪亭的累赘。
曾经的镇国公主,天之骄女,战功赫赫,竟然也沦落到了靠别人保护的一天。
“你在我手中毫无胜算。”
穆斯塔法冷冷道。
“那又如何?”
她咬牙切齿,接力一脚踹向了他的胸膛。
把生死置之度外已是她的常态,更何况这次她要救的人是她的父母。
穆斯塔法冷笑一声稳住身形,紧接着弯刃就刺穿了叶溪亭的肩胛。
绝对碾压的实力,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撑着羡竹剑,不让自己倒下,她身上满是伤痕,已无力反抗,但是她绝不倒下。
她眼中有着来自地狱的怒火,正死死看着穆斯塔法。
穆斯塔法抽出弯刃,准备割下叶溪亭的头颅。
死吧,死了也好,死了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师傅你不能杀她!”拓跋归滑跪过来,徒手握住了穆斯塔法的弯刃。
属于拓跋归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流在叶溪亭的身上。
叶溪亭有些错愕的抬头,她不记得她记忆里过这样一号人物。
四目相对,先是拓跋归先移开的眼。
“你心软了。”
穆斯塔法平静的说着,但没有放手,任凭他握尖锐的弯刀,任凭他鲜血直流。
“你不想报仇了吗?你忘记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吗?”穆斯塔法一字一句的叙述着,犹如一把刀在割拓跋归的心脏。
他跪在地上摇头:“杀了我父亲的花羡竹已经死了,我的仇已经报完了。而且活着远比死着更痛苦,他们知道了花羡竹的死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比杀了他们更痛苦。”
“而且,她是我的恩人,要是没有她,我根本无法将那些北魏子民带回来。”
尊贵的北魏王子正抱着穆斯塔法的大腿痛哭,他祈求他对叶溪亭网开一面。
“我看你是色令智昏!”穆斯塔法丢了弯刀,看着他不成器的样子就来火。
“那就打晕带回北魏,等你玩腻了再杀。”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叶溪亭的生死。
叶溪亭不知道哪里来的潜力,夺过了拓跋归的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穆斯塔法哈哈一笑:“看到了吗?王子殿下,你刚刚拼死护着的人,现在要你的命。”
叶溪亭唇齿相讥:“笑话,所以我就该坐以待毙,等着你们把我抓走吗?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穆斯塔法一点也不慌张,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拓跋归。
叶溪亭身上满是伤,抢走拓跋归的弯刃也花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她根本没注意到拓跋归手上拿了什么。
“咔嚓”一声。
叶溪亭闻到了一股迷烟的味道,和她在北卞地下室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不出所料,叶溪亭就这样晕了过去。
拓跋归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好了,现在你是要杀她还是留她,我都随你。”
穆斯塔法淡淡说道。
“……不要杀她。”拓跋归抱着昏死的叶溪亭,摇了摇头。
“……好,那你就把她带回北魏。”
穆斯塔法还是妥协了。
毕竟是叶溪亭也算个人质,日后两边开战,他也可以拿她去挡刀。
……
周围都是彩色的纱帘,桌上的用具和旁边下人的面孔都不属于南流。
叶溪亭内心十分平静,这应该是被掳到北魏去了。
墙上挂有色彩艳丽的挂毯,上面都是叶溪亭看不懂的图腾,不过叶溪亭敢肯定,这间屋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想从床上坐起来好好端详端详,可惜她一动就感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束缚。
“哪个贱人干的!”
叶溪亭有些咬牙切齿的摇了摇自己手上的锁链,发现锁链的另一头连接到了墙上。
在叶溪亭诅咒了他一百零八遍之后,她面前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但这位姑娘的面孔应该是个纯正的北魏人,但她却用南流语跟叶溪亭说话:“姑娘醒了?您睡了可真久啊。”
叶溪亭有些疑惑:“你是南流人?你叫什么名字?”
“不,我是北魏人,我叫依花,不过我会些南流语,王子才派我过来服侍您。”她给叶溪亭倒了杯水。
这北魏王子是谁啊,叶溪亭怎么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而且让一个精通两国语言的人过来服侍她,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在叶溪亭沉思之间,门被缓缓打开,一个风尘仆仆,还提着两只死鸽子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将鸽子丢给那个依花:“拿去炖了。”
依花识趣退下。
她记得这个少年,就是前些日子在她面前徒手接刀的拓跋归。
叶溪亭想去摸自己的剑,却发现自己的剑也不见了。不光连自己的剑,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北魏国的服饰。
“……你醒了?”
拓跋归的声音非常熟悉,而且他用的也是南流语。
“你想要什么?”叶溪亭毫无阶下囚的意识,她坐在床上冷眼看着拓跋归。
拓跋归从未见过她如此冷漠的模样,有些烦躁:“我就是想救你,救你还需要理由吗?”
这样的处境,搞得他好像是个阶下囚了。
“你想拿我当人质威胁我父母?还是想睡我折磨我?”叶溪亭张嘴就来,丝毫不避讳。
“我没有!”拓跋归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盯着叶溪亭。
这双眼睛让她有些熟悉,有点像那晚躲藏在她房里的奴隶。
叶溪亭一向脸盲,要是认错了也很正常,所以她有些不敢问。
“那你把我带回来干什么?还把我锁起来?”叶溪亭翘了个二郎腿,将带锁链的手伸到拓跋归面前。
“那是我师傅说的!他说把你带回来,该杀了你二选一,我要救你,我还有什么选择。”他看上去比叶溪亭还急。
“实话实说,你身为王子却总是要听他的,你不觉得很悲催吗?”
叶溪亭开始挑拨离间了。
她一脸为他好的模样,把拓跋归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有些惋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觉得你现在就是个傀儡吗?万事都要听他的,你是王子还是他是王子?”叶溪亭牵起他冰凉的手,将自己手中的温度传递给他。
“你救了我,我是真心为你好,才敢说这些不敬之言。对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啊?算了,我不说了。”叶溪亭装模作样地牵起拓跋归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拓跋归也不是蠢货,他明知道这是一个离间计,他明知道叶溪亭此人心机深沉,他应该尽早除去,以绝后患。
但他做不到啊,她只是想活下去,她又做错了什么?非要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