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媛媛望着佟父的背影渐渐没入视野尽头,双腿仿若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软绵绵地直打颤。她捂着胸口,强撑着身体,想慢慢挪回楼上,回到孩子身旁。
刚踏上楼梯,身体却仿若陡然被抽干了全部力量,双腿一软,她赶忙伸手扶住墙面,双手死死抠住墙皮,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滚落。
“我还是太年轻……”乔媛媛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苦笑,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无奈。
她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有人肯出面帮她调查佟新伟,只要能将佟新伟送进监狱,她就能彻底挣脱这如牢笼般的生活,远离那个男人,逃离这个冰冷压抑的家。这念头,仿若黑暗中一线曙光,支撑着她在这牢笼里日复一日地隐忍。
可如今,曙光虽现,她却陷入了迷茫。
孩子,那个她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子,此刻却仿若变成了一块千斤巨石,压得她几近窒息。倘若真将佟新伟绳之以法,往后的日子里,孩子该如何面对没有父亲的人生?而她,又该如何向孩子解释,他的父亲是个囚犯?
她的眸光闪烁不定,满是惊惶与无措。当初,明知这个家破败不堪,明知孩子一出生便要面对诸多不堪,她也明明有机会逃离,明明有机会可以不让这个孩子来到这世间受苦!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孩子却成了困住她的最沉重枷锁。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心底的慌乱。
一方面,自由在前方向她热情招手,那是她梦寐以求、几乎触手可及的解脱;另一方面,孩子那张无辜的小脸和种种尚未发生的可怕假设在脑海中不断翻腾!两种念头在心底疯狂拉扯,仿若要将她的灵魂硬生生扯成两半。
“我该怎么办,孩子又该怎么办……”她眼神空洞无神,口中喃喃自语,脑海里仿若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呼啸,一片混乱,找不到半分清明,只剩满心的迷茫在无尽蔓延。
院外,佟父匆匆迈着大步,他是个急性子,佟新伟这事,他还得找几个帮手一起解决,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佟大富。
佟大富是村里的小干部,也是他隔着表亲的兄弟,平时他俩没事就约着一起吃饭喝酒,这个时候可得找他搭把手。
不多时,佟大富家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便映入眼帘,只是此刻,大门紧闭,将他阻拦在外。
“佟大富!佟大富!”佟父上前,急切地攥起拳头,重重地捶打着大门,那声音在寂静的院子外回荡。
门内瞬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狗吠声,尖锐而急促。可等了好一会儿,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这狗腿子,每次用他的时候就找不着人影!真晦气!”佟父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懊恼与愤懑,嘴里嘟囔着,那语气仿佛能把佟大富给生吞了。
眼见佟大富靠不住,佟父只得收回敲门的手,微微低头,眉头紧锁,在原地思量了一番。随后,他把手伸进有些破旧的裤兜里,手指在兜里摸索来摸索去,好不容易才颤抖着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雷志国的电话。
电话铃只响了几声,便迅速接通,紧接着,对面传来雷志国那略带沙哑却沉稳的声音,宛如一根定海神针,让佟父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喂,老哥哥。”
佟父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他吞了吞口水,努力平复一下心神,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急切,冲着话筒喊道:“妹夫,不好了,小伟被派出所传唤走了。”
“小伟,发生了什么?”雷志国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分,透着满满的关切,像是隔着电话都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佟父在佟大富的门前来回踱步,脚下的石板路被他踩得“哒哒”响,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湿,一缕缕地贴在头皮上,他喘着粗气说道:“小伟带回的那个媳妇儿,未成年,这事不知道被哪个多管闲事的举报了,小伟现在正在派出所接受调查呢。”
“这事说好办,也不好办。”雷志国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像是在思考应对之策。
佟父停下脚步,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提高音量说道:“妹夫,我这儿能办好,不能麻烦你想什么办法。我们打算打死不认那娃没成年,我再找邻里乡亲们帮帮忙,这事就很容易糊弄过去了!那年,翠萍和佟二娃不就是那样处理的!这事我熟,能处理!”
“那,老哥哥,我能为你做点啥?”
“妹夫,我想着所里那边,你能不能捎个话,让他们别太为难小伟。只要你说句话,他们肯定卖你面子,我们这儿也能进展得顺利些。”
“都是小事,老哥哥,你放心。”
雷志国的声音传来,似是给佟父吃了颗定心丸,让他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
佟父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紧张神色稍稍缓和,连连点头应道:“妹夫,又劳烦你了,改天我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佟父抬起脚,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佟大富家的大门,狠狠踢了一脚,那扇门晃了晃,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仿佛承载着他所有的怨气。随后,他转身迈着大步往回赶。
一路上,微风轻轻拂过,带着田野里庄稼的青涩气息,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回到家中,他径直冲进房间,房间里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片刻后,他双手抱出大大小小一堆东西,烟、酒、牛奶……他的手臂上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像是一条条蜿蜒的小蛇。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汗水,又火急火燎地出了屋子。
放眼望去,乡里乡亲的房子在这村里七零八落、毫无规则地散落着,就像一盘随意摆放的棋子。斑驳的墙壁,像是岁月老人用刻刀留下的痕迹,记录着往昔的风雨;陈旧的屋檐,低垂着,有的瓦片都残缺不全,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佟父同乡亲们一样,祖祖辈辈都扎根在这片土地,大半辈子的光阴都与这里的山水、田舍紧紧缠绕。
村里的家家户户,哪家遇上头疼脑热的小事,或是婚丧嫁娶的大事,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平常日子里,他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和大伙围坐一处打打牌,唠唠家长里短,哪家要是需要帮手,周边邻里都二话不说,纷纷伸出援手。
从表面上看,村子里的人相处得就如同至亲至爱的一家人,对孩子至真;对老人至孝;对待友邻,也是热忱友善,温暖相助。
然而,令人痛心疾首的是,就是这样一群平日里看似淳朴善良的人,却在背地里干着丧尽天良的勾当——明目张胆地买卖人口、拐卖妇女!
他们怎会如此漠视他人的生命,仿佛别人的生死都如蝼蚁般微不足道,只有本村人的命才算是命,他们无知的行径令人心寒不已。